看着戚言商的反应，尹清欢神色依旧淡漠，倒是盈眸里多了一层迷惘，难道她要走，他也不许？
似乎放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他远离她。
二是她远走他乡。
这是一个死胡同，没有别的出路。
“非如此不可吗？”
男人眸色已然褪去那往日的孤傲，在她面前，他愿意做一个丢盔弃甲的懦夫，只要……她能留在他身边，不要走。
她沉下眸子，不予回应。
答案她不说，也很清楚了。
嗯，非如此不可。
既然再见只会彼此心里膈应，何必找不痛快呢。
“收下钥匙，我答应你。”
十米的距离有多远，只要让她看不到他就行，而他……也没了资格再去靠近。
“好，那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他既然答应了，那她也不矫情，毕竟……她现在是真的没有住处，拿回尹家的宅子，至少尹母心里能舒坦一些。
女人余光暗示性的瞥了眼他桎梏住她手腕的大掌，说实话，能这么“心平气和”和他说完这些，的确是出乎意料。
察觉到男人力道一点点松开，得意自由的手腕再无他的束缚。
终于，自由了。
转身下车，关上车门，快步走回尹母身边，这一系列的动作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未曾回过头再看那人一眼，尹清欢已经走远。
他想，这就是报应吧。
曾经只有戚言商转身离开，乔语诺待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
如今这种被舍弃的滋味他尝到了，犹如遗失的孩子，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倩影，只祈求她能再回头看一眼，一眼就足够了。
尹母见女儿走来，立刻上前挽住尹清欢的手臂，问那人有没有对她做什么。
她淡笑摇头，而后目光转向一旁站得笔直的方旭。
从他手里接过了那尹家大宅的钥匙，尹母定眼看着，先是一怔，随后是不解。
“妈，我们回家吧。”
回家，这两个字无疑牵动了尹母的心。她深凹下去的眼睛里在顷刻之间充满酸涩，又是害怕又是期冀，还能回去吗？
直到重新站在尹家大门外那一刻，尹母流下了眼泪。
离开这里不过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却仿佛像是过了半辈子的光阴。
进了屋，屋里的东西都被动过，几乎没有什么值钱的在了。
不过没了那些陈设与家具后，反倒觉得……嗯，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干净透彻。
大概是这里不再有尹向泽，所以尹清欢能够自由畅快的呼吸了。
“清欢，戚言商为什么会突然想要把房子还给我们？”
尹母喜极而泣的同时，又隐隐不安，毕竟那个男人的手段一向狠，怎么会发善心放过她们呢？
“……也许是良心发现了吧。”
嗯，除了这个蹩脚的理由，她实在是不想再动脑子想别的了。
就在尹母还想再说什么时，尹清欢的手机再一次震动响起。
这是楚淮今天打来的第十通电话了吧，只怕是知道她带着尹母离开楚家的事了。
“接吧，别让他担心。”
尹母看出女儿的犹豫，劝了一句，毕竟楚母是楚母，楚淮是楚淮，他母亲再过分，也不该迁怒于楚淮。
尹清欢倒不是迁怒，只是……还不知道如何去面对。
她昨天才答应他，不再拒绝他。
而此刻，她和楚母的关系，让楚淮夹在中间，他很累的。
“妈，我先扶你回房休息吧。”
最终，还是选择无视了那通电话，搀扶着尹母上了楼，回到了以前的房间。
好在房间里的床还在，落了灰尘，尹清欢只得换了新的床单被褥，又去给尹母放了热水。
“清欢，我们以后都能继续住在这里吗？”
尹母声音还带着颤意，如果再赶她第二次，她真的会受不住的。
尹清欢只觉全身都疲倦不堪，却还是挤出抹笑回应对方：“嗯，放心吧，不会再有人找我们麻烦了。”
一切，都结束了。
等到尹母安静入睡后，尹清欢回到了她的房间，这才重重舒了口气，身子就靠着门玄关处，跌坐在地。
心里不断有个声音再问她：不离开封城，真的能重新开始吗？
她还有那个勇气，重新在这座城市站起来了么。
……
夜晚的医院里。
时浅只喝了两口粥，就吃不下去了。
她哄了一下午的孩子，直到半小时前，顾母才带着孩子回去。
病房里，丈夫还在守着她。
“躺下来，乖乖睡觉。”
“不……都睡一个多月了，你就不怕我再睡着，就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吗？”
时浅一点困意都没有，随口也就是这么怼了一句，不想男人脸色蓦地骤变阴云，棕黑色的瞳孔在听到那句‘一辈子都醒不过来’时猛地紧缩。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错话后，病床上的人儿立刻摇手：“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呸呸呸，我好着呢！”
顾温流暗了暗眸色，而后温热的指腹抚过她的眉目，鼻梁，脸颊，那抹阴郁之色渐渐散去。
时浅内心：嗯，怎么现在顾温流倒像个经不起吓的胆小鬼啊。
“以后，不许再去涉险。”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住了她的下颌，明明不是霸道总裁的范儿，此刻却格外的……让时浅着迷。
“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乔安妮那个疯子会……”
喏，她像是又提了不该提的人，时浅撇撇嘴，不想再执着过去的事，倒是眼下的问题还没解决呢。
“那现在怎么办，清欢不愿意再回ST，我们要放弃了吗？”
顾温流没说话，可偏偏这样，才让时浅觉得，只怕是真的了。
“她太傻了，干嘛因为戚言商而放弃设计梦。大不了让戚言商滚蛋，把ST单独独立出来，不再是戚氏集团旗下的公司，这样总行了吧？”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时浅的想法只是表面，跟公司无关，尹清欢也许不是要放弃，而是没了意志再去找回曾经那个自信勇敢的自己。
她不过是个普通女人，经历了这么多，身心疲惫不说，只怕精神支柱也垮了。
为了复仇，为了让恶人受到审判，她坚持到了现在。
而今，仿佛重生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她亦不想再坚强，也许正如她所说的，闲茶淡饭足矣余生。
“心病。”
末了，顾温流吐出两个字，让时浅咬牙皱眉。
“我们再试试吧，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没想帮戚言商什么，就是……我就是想让语诺重新站上设计台，成为下一个sunnay。”时浅眼中布满坚定，她要找回以前那个乔语诺。
看着妻子那执着的模样，男人无可奈何地勾了勾唇，希望吧。
……
翌日早上，尹清欢再一次被手机吵醒。
她昨晚就这么靠在地板上睡着了，手机仅存的最后电量，显示着楚淮的来电。
一整晚，他都在找她，她知道。
接起电话时，那人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在哪里？告诉我，你在哪里？！”
听楚淮这口气，应该是从他母亲那里得知，她承诺会离开封城，所以才这么紧张害怕，怕她昨晚就带着母亲连夜离开了吧。
真是个傻子。
这么想着，唇畔却不由扬起笑弧。
“我没有走，还在你的二十公里以内。”
不自觉的，言语中带着几分轻松。下一刻，她话锋转淡，缓缓出声：“我在尹宅，戚言商把房子还给我们了。”
电话里没有多说，楚淮直接飞驰来了尹家大宅。
他一晚没睡，开车在整个封城饶了一圈，甚至还回了之前那片贫民区，挨个找那些小旅馆。
眼睛充血了，但在看到那人儿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时，楚淮勾勒出一抹温笑。
她还在，真好。
“你看着比我还憔悴。”
女人走过来，一边听似打趣地说着，一边握住楚淮的手，想带他去沙发那边躺一会儿。
却是脚步还没移出半步，身子就被那人搂入怀里，颈间被紧紧环抱住，她红唇动了动，刚想说什么，就听到楚淮用极其小孩子的口气说道：“不许再消失，不许！”
“放心吧，不会了。”
一整晚的安静，她想通了，离开不过是借口，要真能做到释然，那无论在何处，都能做到心无旁骛。
而且，封城比起一座全新的城市，有很多她所眷恋的、不舍的。
有阿浅，有二流子，有爸爸，还有……
嗯，还有现在抱紧她的这个傻子。
尹母睡醒后见女儿不在，就穿着居家拖鞋出了房间，只见楼下相拥在一起的两人，她先是身形楞了一下，而后笑了笑，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两全其美固然好，但如若真的无法做到，也不能全都舍弃。
正如楚淮与他母亲。
以后的路再漫长艰难，只要彼此有情，就能坚守到底。
……
楚淮休息了一会儿，醒来后看到从厨房里端着菜盘出来的女人，看着餐桌上简单的两道菜，他笑了出声。
尹清欢端着汤出来时，看到楚淮在笑，她姣好的眉目皱了皱，莫非是嫌弃她做的菜色不好看？
“你笑什么，我是第一次下厨。”
就是不好，他也得撒谎说好。
追求女人的男人，要懂一句话——情人眼里出西施。
“那我岂不是很光荣，成了尹小姐的小白鼠。”
小白鼠，用来实验这是不是黑暗料理的可怜东西。
尹清欢笑了，没有丝毫掩饰的笑，没有夹杂其他情绪，仅仅就是……嗯，想笑就笑了呗。
这种感觉，久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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