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白色浓雾中行了一日，仍未走出槐山，转眼又到了晚上。
这次，大家用一根细长的绳子在各自手腕处缠上几圈。一根绳上十个人，互相牵引着，没有人再走散。寻到一个空阔平地，大家席地而坐。四下寂静无声。看着天空黑云压顶，月明星在云中露出一角，渐渐透出红色。众人知道，今夜，又不平静。
百灵道：“都说说话吧，也热闹些。”千晴看着手腕上缠绕的细绳：“没心情。”百灵道：“那我们做做游戏。就这样一声不吭，等着它们来，多无聊。”千晴道：“你不觉得这种环境下，一圈人绑着绳子做游戏，更不正常？”
鹿儿道：“千晴，要是那东西迟迟不来，大家就这样坐到天亮，也很奇怪。不如听百灵的，乐呵乐呵。百灵，做什么游戏，快说来听听。”百灵道：“用纸符测人心意。”
清一好奇：“听起来很好玩，怎么个测法？”百灵见清一支持，愈加得劲：“我会给每人撕一张小人纸符，施上咒语。只需拿着纸符，放在心口，什么都不要想，它便会到你最惦记的人那里停下来。”
鹿儿问：“这么厉害？如果那人不在这里呢？”百灵道：“我前段时日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和大家试一试，看到底灵不灵。如那人不在现场，它会一直飞到那人身边，除非路上被其他东西破坏。”
千晴一听，也觉得好玩：“这嘴巴、眼睛、耳朵可以骗人，自己也可以骗自己，心可骗不了人。如果真像你说的那般，那不是比测谎仪还准。”百灵笑道：“准与不准，试试便知。”
千晴想着越多人参加越好玩，便煽动大家：“我是没有问题，就怕有人不敢玩？”百灵心领神会：“有不敢玩的心虚者，举起手来。”
齐涣道：“小孩子家游戏。”百灵道：“长老，就是玩闹一下，你也一起吧。”齐涣道：“我没有什么心虚的，来一个就是。”
齐宣一向我行我素，直接表态：“我不参加。”百灵笑道：“你参加不参加，大家都知道结果。千晴，是吧？”众人看看齐宣，又看看千晴。大家都不说话，有人微笑，有人冷淡，有人神情复杂。
玉嶂、致宁和俊人三人，平日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本想拒绝。可架不住几个妹妹极力相劝，几人不好扫了大家的兴致，更不想被人说是心虚，也都答应下来。
清一看向罗度一：“师姐，你也参加吧。”罗度一破着嗓子道：“我可不像你，我没有什么惦记的人，不怕玩这个。师妹，别怪师姐没有提醒你。等下测试出来，你喜欢别人，别人不喜欢你，可没脸见人。”
千晴道：“这就错了，心中最惦记的未必是人，还可以是一个物品，一件事情，甚至一段回忆。再说，现在是最惦记的，或许下一次便不再放在心上。所以大家不必有负担，是吧，百灵？”几人听千晴这样说，暗暗松了一口气。
百灵赞叹：“我只知道方法，都没想过里面还有这么多说法，千晴说得很是周全。大家都不反对，那就开始了。”百灵拿出一叠青纸，撕成一些模样可爱的小人，对其施加术法之后，给每人发放了一张。
齐涣道：“我先来吧。”齐涣将小人放在胸口，微闭眼睛。不多时，那小人向远处飞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千晴看向那边，正是他们要去的方向。千晴忍不住揣测：“长老，你心中最惦记的是药？”齐涣看着纸人飞去的方向，回头道：“小孩子的游戏，你说是就是吧。”
没有人继续。千晴道：“百灵，你是发起人。你来吧。”“好。”百灵的纸人也跟齐涣一样，摇摇摆摆上了天，向槐山北面慢慢飞去。
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这个小人飞过几座山，来到一群歇息的人群中，落在一个青年男子的手上。男子睁开眼睛，是唐计。
唐计看见手掌中的小人，认出是百灵的手法。心下奇怪，刚刚在想你的主人，你就来了。是她遇到危险了吗，叫你来给我传话？不可能，她不会跟谁求助，更不会跟我求助。那你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何意？罢了，你也不会说话。待我见了她，再好好问问。
唐计将小人小心折叠好，揣进胸口衣袋，又闭上了眼睛。
鹿儿举手：“我来！”她的纸人和之前二人一样，也不知所踪。众人纷纷摇头，怀疑百灵的纸符没用。鹿儿道：“这纸符是灵验的，我心里一直想着我爹爹，纸人代我去找我爹爹去了。”眼中起了泪花。
千晴道：“大家别急，再试一试。如果都飞走了，说明大家最牵挂的不在此处，也是正常。”她看向致宁：“五哥，你来。你一直不知道心中所属，出山后问一下，谁看到这个纸人，就可以明确方向了。”
大家一听，都说是个好办法。俊人道：“只不要撕成几块，跑到几个地方才好。”众人大笑，催促致宁。致宁无奈，将纸人贴在心口。那纸人立了起来，飞向千晴，落在她的手心。
总算有一个人的纸人没有再飞走，大家觉得有了意思，又觉得哪里不对。看着众人探测的目光，致宁只笑不语。
千晴笑道：“看来五哥没有骗我，确实没有喜欢的人。”鹿儿奇怪：“那为何飞到你这里？”千晴道：“我们寻药，五哥担心我的安危，心里惦记很正常。鹿儿，昨天在迷障里，我不知道多担心你和百灵。那时要是有纸人，肯定飞向你们。”
罗度一道：“这次我来。”罗度一的纸人很是奇怪，飞得歪歪斜斜，方向不定，扭扭捏捏了半天，先是在千晴旁边停留一会，最后飞到致宁身边。
俊人道：“度一师妹心意暴露了，原来喜欢我家五弟和九妹。”千晴看着罗度一，想到什么：“三哥你狭隘了。度一师姐对我和五哥，怕不是喜欢。人的情绪很多，惦记的可以是喜欢的人，也可以是讨厌的人。度一师姐，你说是吧？”罗度一带着面具，看不出表情：“话都是你在说，你说是就是。”
齐涣道：“阿宣，你也来。别被人家说心虚。”齐宣抬头看着齐涣，一脸愕然。齐涣催着他：“快试试，别让大家久等。”
长老的命令要遵从。齐宣无奈，只得将纸人放到心口。不出所料，纸人直直飞向千晴。除玉嶂、致宁看不出表情，大家都拍手称好，其中百灵、鹿儿笑得最为大声。齐涣看看齐宣和千晴，笑着点点头，一脸的满意。
齐宣平日像月色黯淡的黑夜里，深山中的冰泉，整个人成日散发着冷意。被大家玩笑一阵，他难得有些不自在：“寻药危险，众所周知。我也是担心晴妹安危，并无其他。”大家都一副解释就是掩饰的表情。
百灵道：“千晴，你快试试。”千晴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最牵挂什么。”齐宣闻言心中一顿，心中情绪复杂。玉嶂和致宁也抬头看着千晴的动作，二人神情莫名。
千晴的纸人飞到空中，一直转圈，半天不停。鹿儿道：“千晴，你也太花心了吧。你看你的纸人，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千晴也觉奇怪：“这是怎么回事？百灵，是我这纸人出了什么问题吗？”话还没有说完，纸条竟然化为了粉末，四下散开。
众人被这一幕惊呆，都在想是什么状况，一时间有人奇怪有人失落。齐宣脸色又冷了几分，转过头，不再看千晴。
罗度一嘲笑：“不愧是灵女，心思也不比一般。”千晴道：“是不一般，比明搓搓的讨厌别人的心思好。”罗度一咳了一声：“师妹，到你了。”
清一的纸条飞出了舞蹈的韵律，温柔中带着坚定，落到俊人身边。众人微笑不语。清一有些羞涩，正要开口。俊人道：“清一师妹善良，见我受伤，心里关心罢了。我这人粗鄙不堪，师妹神仙一样的姑娘，大家千万别误会，坏了师妹的清誉。”
众人只道俊人谦虚，为清一解围。千晴心想，三哥这话听着漂亮，细细一品，整套说辞都在推拒清一，不知道清一作何感受？看看清一，果然，她微笑中带着落寞。
千晴道：“三哥，看你的了。”俊人试验之时，清一的十指紧扣。看着纸人退中有进，终是缓缓飞远。清一轻轻叹了口气。她的脸平静温和，似知道了什么，又放下了什么。罗度一看着清一，一声冷笑。
只剩下玉嶂，他一脸无奈，慢慢拿起纸人，正要贴近胸口。突然，一阵阵冷风吹来，周围瞬间黑烟缭绕。
玉嶂将纸人放下：“该来的，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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