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成是个孤儿，从小就孤，甚至不知道谁是自己的父母。
当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被一个拾荒的老头从垃圾堆里给捡回了家。
所谓的家，也不过是个建在城市边缘的小破屋，可以算得上是违规建筑了。
老头名叫江略，于是给这个婴儿起了个名字，叫江小成。
若老头只是孤身一人，他也许会选择老死在这个小破屋里，这世界已没什么可留恋。
但现在，多出了个江小成，老头的生活不再像以前那么颓丧。
城市垃圾处理系统日益完善和成熟，拾荒者的生存空间也越来越少，他不能让江小成跟他一样，将来拾破烂。
于是，老头用所有的积蓄，到城南租了一间小门面，开了个古董店。
古董店里卖的东西繁杂多样，都是旧时代的产品，有叶片风扇，纸质书籍，老式手机，老式电脑，蓝牙音响等等。
这些，都是老头拾破烂的时候捡回来的，都堆在小破屋后面的仓库里。
老头就这样带着咿呀学语的婴孩，白天看店，晚上出去拾荒。
江小成的童年时光，都是在古董店里度过的。
他十三岁那年，老头被不知名的病毒感染，生了一场重病，自知大限将至，临死前，老头申请了一个托管机器人。
出于保护就业的目的，Z府对机器人的使用范围和用途有严格的规定，只有出于托管、保密等目的，才能进行机器人的申请。
从那之后，江小成的身边多了一个像正常男子一样的机器人，模样是按照老头年轻时候的照片设计的。
江小成没有再去拾荒，只是靠看店维持生计。
他很喜欢抱着那些纸张泛黄的书，一看就是一整天。
老头收集的书很多，有诗歌，有小说，有散文，甚至还有工具书以及一些科学著作。
江小成很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会把这么好的东西当成垃圾扔掉。
这些书里，他最喜欢的，是一个叫古龙的小说家写的武侠小说，古龙笔下人物的侠气与温暖，以及像诗一样的语言，让江小成爱不释手。
因为古龙，他还喜欢上了李白，古龙也爱李白，所以才有《七种武器》里的长生剑白玉京。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日子像白开水一样过去，古董店里的生意不咸不淡，已经很少有人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再加上店面位置偏僻，基本上处于“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的状态，仅仅只能勉强维持生计而已。
但这里却是孩子们的天堂，附近学校里的小学生们一到了放学，就三五成群地到他的店里来玩。
有的看书，有的看古董，还有的小女生，在偷偷看他，就是没有买东西的。
一年前的一个傍晚，店里如往常一样不少人，依然是那群孩子们。
随着夕阳西下，店里的人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一个小男孩。
他已经在那个水晶球八音盒的面前，站立很久了。
“这个东西能用吗？”小男孩指着摆在货架上方的八音盒，好奇地问道。
“能用。”江小成抬头答道，店里的东西无论大小，都被他修好复原。
见小男孩够不着，他放下手中的书，上前把东西取了下来。
小男孩把八音盒捧在手中，小心地打开开关，安静的古董店里，响起了一曲《秋日的私语》。
舒缓的音乐在空气中流淌，水晶球中的三片红色枫叶，随之慢慢旋转舞动，秋的意韵弥漫开来。
小男孩的眼中充满惊叹和欣喜的光芒，他举起双手，将头凑到八音盒的底下，看了看生产日期，2016年9月26日。
他更加喜出望外，直接问道：“这个多少钱？”
“这个是绝版，两万。”江小成说道，他这里毕竟是古董店，一百多年前的东西了，说起来，价格不是太高。
小男孩没想到这里的东西这么贵，家里人平时对他要求很严格，很少给他零花钱。
江小成看他局促的样子，知道是身上的钱不够，但他盯着水晶球八音盒的眼神又是如此热切，江小成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想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小男孩看了他一眼，犹豫一下，低头捏着衣角说道：“妈妈快要过生日了，我想送她一件礼物。”
没想到这个小家伙是来给妈妈挑礼物的。
“这个八音盒的生产日期，跟妈妈的生日有关吗？”江小成注意到了小男孩之前的表情，柔声问道。
“嗯，同月同日。”
送一件一百三十年前的礼物给妈妈，这孩子倒是很有心。
江小成走到柜台前，取出礼盒和彩纸，“需要写什么祝福的话吗？”
小男孩小声说道：“大哥哥，我买不起……”
“你身上有多少算多少，差额的部分，是大哥哥对你这么懂事的奖励。”江小成不知道自己的妈妈在哪里，如果知道的话，他也想带着一件漂亮的礼物，去见她。
小男孩一脸惊喜，跑到江小成跟前，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真的吗？！”
“真的，大哥哥从来不骗人。”
“呜呜，大哥哥，你真好！怪不得，同学们都说你人好，呜呜，谢谢你！”小男孩喜极而泣。
江小成笑着接过他手里的八音盒，递过去一张纸巾，“别哭了，再哭就成花脸猫了。快，想想，要对妈妈说什么话。”
小男孩擦干眼泪，祝福的话，他早就已经想好了。
江小成提起笔，在彩纸上写下三行字，“我最爱的妈妈，祝您生日快乐，希望您永远年轻美丽！”
“大哥哥，你的字真好看。”小男孩在一旁惦起脚看着，夸赞道。
现在是新时代，已经很少有人在纸上写字了。
“想学吗？我们这里有练字帖卖。”站在一旁的机器人突然插话道。
“大成哥，别推销了，他没钱的。”江小成平时把机器人称作大成哥。
小男孩的脸刷一下，变得通红。
“没事，下一次，等攒够了钱，可以来买，练字帖很便宜，一本5000。”大成哥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潜在的客户。
江小成已经把水晶球八音盒细致地包装了起来，里面放着那张写好祝福的彩纸。
“大成哥，收钱。”
大成哥点点头，在收到小男孩腕表的授权后，瞳孔在他的脸上扫描了一下，“收款成功，5879元。”
小男孩接过礼盒之后，再次致谢，然后欢快地跑出了古董店。
“本次销售折扣29.395%，又是一笔亏本买卖。”大成哥开口说道。
江小成笑了起来：“哈哈，大成哥，这些东西都是老头收破烂捡的，没什么成本，也就谈不上亏本。”
大成哥摇摇头，“还有租金呢，按照现在的销售业绩，折扣30%以上才能实现收支平衡。”
江小成叹了口气，大成哥说的有道理，当初这间店铺一下子租了五年，四年转眼就过去了，租金都还没挣出来呢。
“亲情无价，别计较那么多啦。”江小成自我安慰道。
“什么是亲情？”大成哥反问道。
江小成一拍脑袋，大成哥是机器人，自然无法理解。
他想了想，解释道：“就像咱俩的关系一样，相依为命。”
大成哥停顿一下，歪着头说道：“似乎，还是有些无法理解。”
“打个比喻吧，这小男孩是我，他妈妈是你，我为了送给你礼物，结果带的钱不够，这时候有人出手帮了我，是不是感觉会很好。”
大成哥沉默了两秒，“经过计算分析，感觉确实会很好，处理器会超频，电力循环会加速，体表皮肤温度会上升……”
江小成没有听大成哥唠叨下去，边往门口走，边说道：“你看着店啊，我出去一下。”
“这么晚了，干什么去？”身为托管机器人，江小成还未满十八周岁，许多事情大成哥都需要进行确认。
江小成撂下一句话，“去‘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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