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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小说网 > 昔往矣,今来思姬霜君竹 > 第一百零七章
 
趁着夜色,千辰再度来到了左相府前,与她离开时不太相同,府上的佣人基本上都在外院,等她走到内院的时候基本上就看不到人了,只有主厅的烛火通明,虞兰站在厅外,看到她来便缓缓迎了上去“霜儿。”

她站住脚,看着眼中神色复杂难辩的她,小声道“怎么了。”

“他在等你。”

她看了虞兰一会儿,放慢了步速,推门走到了主厅,俞清远坐在主座之上,手肘放在桌上,手掌轻轻抵住额头,听到脚步声也不抬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椅子上。

千辰缓缓站住,看着他“身体不适吗?”

“跪下。”极其严肃而且冰冷的声音,似乎不像是他所发出的。

她一下子愣住了,呆呆的看着他,他缓缓地转过了头来,只看到温和的面庞带着一丝愠怒,这个人,有些陌生。

他看着她,又重复了一次“跪下!”

她掀起自己的衣摆,撤步跪下,只见他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向她,两个人的目光相对,她缓缓睁大了眼睛,这不是俞清远的双眼,这是姬风的。

“哥哥你都想起来了?!”

他拂袖上前,音调不觉严厉“不然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如此重要之事,岂是你一人说隐瞒就隐瞒!若非我今日力求兰姨助我,你打算做什么?把我当个痴儿耍吗,你哪里把我当作是你的兄长,你把我当作一个傀儡,你说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哪怕我有朝一日离开了这里,也不会知道是为了什么吧。”

她跪在他面前,默默低下了头,虽然知道他会生气,但是不知道他会这么生气。

“左相,俞清远臣服于姬夜,将你一人抛下远走他乡,如此一来,我可算是一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姬霜,这就是你的计划,把你的兄长变成如此的懦夫,你可开心?!”他的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对她怒目而视,然而因为愠怒而睁大的眼睛之中,却是布满了红红的血丝。

她抬头看向了他,出声制止“哥哥!!你知道我不是”

“住口!”他有些轻微的颤抖,他上前几步,低头看着她“姬霜,我竟从未发现,你你也是如此,好狠的心。”

她看着他,一滴泪水缓缓从眼角落下,他转过身,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她的面目表情缓缓平静了下来,一双眼眸淡淡的看着他的背影,屋里是不同寻常的宁静,静到只可以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一个因为情绪激动而急促,一个平缓而又淡然,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忽然笑出了声“呵、罢了”

他转过身,看着她,她没有抬眼,只是站了起来低下头掸了掸自己膝上的灰尘,干净利落的转身就走。他被她的动作搞的愣了一下,看她没有停下的意思,慢了半拍才追上去“姬霜?!你给我站住!”

他快步的走上前要拉住她,可是她的身影却以他完全追不上的速度消失在了左相府之中。他快跑了几步,冲着她消失的方向大声喊“你这丫头!!”

虞兰站在一边,缓缓的走了过来“早跟你讲了吧,不要与她来硬的。她可不吃这一套。”

俞清远沉默不语,生气的转身回到了屋内,关上了门。

虞兰看着紧闭的屋门,缓缓摇了摇头,这两个孩子,怕是长这么大第一次吵架吧。

冥府。书阁。

琅琊坐在书桌边,一页一页的翻着摞在一边的卷宗。注意到了从外面走进来,脚下生风的千辰。他的手按住纸张,以免被她所带来的风给吹乱。

后者一屁股坐在了他眼前,一把拿起一摞卷宗放到自己眼前翻看“对不住,总是让你一人看这种东西。”

琅琊看着她,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知道她心中有事,也不去问,只是淡淡的回答“无妨,本就是分内之事。”

千辰看着一个个或大或小,或复杂或繁琐的案件陈述,心中慌乱的感觉慢慢的平静了下来。“我们何时出发?”

琅琊转头看着一边的漏刻“现在约是丑时。应是未时出发,还有五六个时辰,你可以先去休息一下。”

她看着手边跳跃的烛火,摇了摇头“天明之际,我要去一趟大理寺。”

“大理寺?”他的声音低沉,看着她“大理寺是直属陛下,与冥府和六扇门都无关联,你去不太妥吧。”

她看着他的双眼,他被她直直看着,有些不适应的别过了头“是我个人的事情,已经禀告了主人,不过行事也要谨慎一些。”

“睡一下吧。”他看着自己手上的东西,装作不经意地说“若你通宵不睡,明日路途颠簸,会添麻烦。”

她的手撑住下巴,盯着他“你总是这样,明明说的是好话却要用这种方式表达出来。”

他抬眼看向她“你”

“不管你了。我去找个地方睡一觉。日出之时一定要叫我起来啊。”她缓缓站起身走出书阁。

他点了一下头,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继续翻动手边的文案。漏刻的滴水声在深夜里愈发的明显,过了一会儿,他静静的站起了身,拿起一摞卷宗,提着气,小心翼翼的走进地字部的内室,内室之中的陈设很简单,没有过多的人会进入内室,只有统领副统领一般才会使用。

她正蜷缩在平时议事用的床榻上,连榻上的小书案都没有放下,睡得很熟的样子。他走到她身前,将小书案搬离了一些,将手中卷宗放在上面,坐在床榻尾部,看着她。他盯着她看了片刻,又再度起身,将架子上搭着的厚披风取下,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然后继续坐在小书案旁翻看着卷宗。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走,过了一会儿,他看了一眼屋内漏刻,还未至时间,便又放心的继续做自己的事,烛火跳跃了几下,本在熟睡的人慢慢坐了起来,身上还披着披风,睡眼惺忪的模样,眼睛有些肿只微微的睁开了一条缝。

琅琊一怔,有些尴尬的看着她,只见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正挣扎着要苏醒一样。他缓缓开口“还有许久,继续睡吧。”

她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声音还有些喑哑“琅琊。”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面无表情“嗯?”

“我做了一个梦。”她也没了表情,看着眼前的烛火跳跃“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消失。就剩我一个。”

他没有说话,知道她似乎并没有说完。

她沉默了许久,眼睛也缓缓的睁开了一些,眼眸一下子抬起看向了他“从你开始。”

琅琊的万年冰霜脸忽然有了一丝笑容“胡说什么呢。”

她看着他,眨了眨眼“大概是我睡迷糊了吧。”

琅琊笑着摇了摇头,又缓缓收起了笑容,低声道“你为何要去大理寺。”

她用披风将自己裹紧了一些“统领,只是有个人的原因而已,我不会做什么对冥府有害的事。”

他将卷宗合上“不是对统领,对出生入死的朋友,你也信不过么。”

她看着他,迟疑了片刻“我有亲近之人在洛阳,她的处境不妙,我需要大理寺的庇护。”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什么事情,使得你越过冥府而要寻求大理寺的庇护。”

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可不可以向琅琊透露一些事情,她斟酌再三,却也只是淡淡的笑笑“我与旧朝公主是亲密好友,与旧朝有着不可分割关系。文渊早已对我心存芥蒂。让冥府助我,不是庇护,是监视。幸好主人忙碌,恩准了我的请求并没细细过问。”

“好,我不再问了。要做什么,你且去做,注意安全。”

她从榻上跃下,伸了个懒腰“我走啦。启程时见。”

琅琊点了一下头,看着她缓缓走远的身影,她不似从前了,以前总说她成熟了,那也只是外表,性格却总还像是一个少女一般,既活泼又有一些冲动。而如今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听着她说的话,就能感受到她的沉稳,她心思的缜密。琅琊不禁想,这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呢。

夜色尚未完全退去。她头戴着斗笠,斗笠垂下的黑纱完完全全遮住了她的脸。

大理寺不若六扇门戒备森严等级分明,也不像冥府长年居于地下暗波涌动,更不如王府、相府一般豪华,但是却也是堂堂的官家之地,自然少不了规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正厅的背后分立了几个司,分工明确而又细致。通道与回廊上不乏守卫,虽然比冥府与六扇门多了一丝人情味,却也不可疏忽防范。

大理寺内院还有楼台水榭一般的景观,简朴雅致,与外院的忙碌不同,多了一丝宁静和闲适。

天色未明,湖心亭中,一个年近半百的男人端坐在琴案之前,焚香闭目养神,只有极少数的人知晓,这大理寺外表平静简朴,实则有诸多精巧机关遍布,而大理寺卿诸葛胥则是集机关术大成之人。

他坐在琴案之前,缓缓睁开了双眼,发丝已经是黑白参半,脸上也是可见的沧桑,只是一双眼眸却是正气不减。

林天青看着露白的天色,端着一壶茶穿过水上的走廊,走到了诸葛身旁“师父。”

诸葛看向了他,点了一下头“放下吧。”

林天青将手中的茶壶放下,放好茶杯,倒上一杯清茶,却从茶水中看到了诸葛警惕的面容,他抬起头,却只听见诸葛已经开口“看来门口的机关并未能拦住阁下,那就请阁下现身相见吧。”

林天青的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刀上,警觉的望着亭子对面。一阵风吹过,一个黑影缓缓落在了对面的屋顶上,林天青露出一丝笑容,只见她刚落下,就触动了房顶上的一处机关,四面八方射来的羽箭向她袭来。

她的脚并未落实,而是轻点了一下再度跃起,躲开了射来的暗器,却不得不跳向湖水的方向。

就在他以为她要落入水中之时,她轻踩了一下水上的浮萍,一个转身飞速的跳向了亭子,就在林天青在拔刀之际,她却已经到了身前,按住了他拔刀的手,再一个转身跳开,整个人轻巧的落在水上走廊两边的围栏之上,她墨色的衣衫上隐隐绣着暗金的花纹,斗笠垂下的黑纱随风轻扬,挡住了她的脸庞。

听到声音而赶来的卫女和司徒安也不敢轻易上前,只是默默地站在了湖畔两端,明芳缓缓从走廊上走来,停在了她的背后。

面对着四面包围的架势,她笑了一下,大理寺虽然与世无争,却并非弱者。

林天青对她方才所展示出来的身法速度依旧心有余悸,她若是有杀心,他怕是连刀都没拔出来就被她杀死了。“阁下的身法在下佩服。只是不知阁下未至天明就硬闯大理寺,究竟所为何事。”

诸葛站在一边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怎么教出你这么个没眼力见的徒弟,你给我好好看看她的腰牌。”

林天青愣了三秒,眯起眼睛,只见她的腰间挂着一个精铁铸成的腰牌,上面赫然写着冥府两个大字,他惊讶的睁大了双眼“师父这”

诸葛上前几步,拱手行礼“大理寺与六扇门和冥府从无往来,不知阁下今日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此,是否有人指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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