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虎贪狼之言，何以为信？”
“蒙古特使奉旨而来，小友前来可奉皇命？”
“小道非是朝中仕人，并未领皇命。”
“小友既是王将军参属，可奉将令？”
“亦未领将令。”
“既如此，小友为何而来？”
“小道乃是为陛下而来。”
“哦？这又是为何？”
“元人大举南侵，兵锋直指贵国边境，陛下岂能视而不见自欺欺人？”
“小友莫要妄言，我大理虽地处南疆，却也非闭目塞听。多年来宋蒙征伐不断，如今元人大军更是大军齐出兵临宋境，与我大理有何干系？”
“陛下乃当世明主，又岂能不知：今日宋国即昔日辽金；今日大理即昔日宋国；日后大理即今日宋国。如今吐蕃既灭，贵国已经没有屏障。且蒙古定会以联盟伐宋为名遣兵借道贵国境内。届时元人假途灭虢，贵国难免重蹈宋国覆辙。”
段兴治沉默不语，凤海楼趁热打铁继续道：
“早年宋蒙联盟伐金，元人曾暗渡蜀地，是以了解蜀中防务，所过之处城关尽毁，百姓尽戮。而今金国覆灭，元人因此兴师来犯，兵锋直指蜀地。他日若宋不存，元人岂能任由贵国独存为国中之国。届时三面合围之下，独一大理岂能久活？”
“元人势大，我大理边陲小邦，与其相抗无异于赤手搏虎。再则，蒙古派遣特使前来，我大理若无故对其用兵，实乃师出无名。”
“如今，元人志在全力进攻宋国。蜀地首当元人兵锋，贵国偏南，是以乘地利之变已然避开其锋芒。正当趁此良机结盟宋国，合力共退强敌，方为上策。不然日后孤立无援，独木难支。且元人凶残，只知以武力攻伐天下，不懂以仁政治理天下。所属臣民，皆分等级，陛下可愿为下等之人？陛下勤政爱民文治天下，又可愿属下百姓沦为下下之人？”
“放肆！”楚将军大声呵斥。段兴治微一抬手：
“若元人南下，小友以为我大理可有胜算？”
“元人旧居塞外，天气干燥而少雨，南地气候潮湿而多雨。此乃天时。贵国境内山高林密，元人骑兵难以发挥其优势；当遣兵驻守险要之处，分段阻击，大可扬长而避短。此乃地利。元人残暴，兴无道之兵，祸乱天下；贵我两国百姓驱敌保家，乃是人心所向，天下归心。此乃人和。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何愁强敌不破？元人不亡？”
“倘若元人当真过我大理境内，依小友之见，当如何应对？”
“陛下这可是问道于盲了，小道于用兵之道与陛下身边这位大将军可谓是相去甚远。”凤海楼说罢朝楚将军颔首致意，楚将军心生好感，抱拳回礼。
“小友既然希望大理宋国联盟，就当坦诚相待，藏藏掖掖何其局气。”
凤海楼淡然一笑：“依小道愚见。元人长于骑兵，短于水师；元人行军，所过之处皆大肆掳掠以充军资。贵国亦可于金沙江沿江构筑防御体系；金沙江以北坚壁清野，使得元人无可劫掠；以南则屯田戍兵，打造军镇。如此以我之长攻敌之短，与元人持久对峙。待得元人疲军劳师，我等便可趁势反攻，徐徐图之。”
段兴治心下大为快意，当即留下石头与凤海楼暂住宫中。对于凤海楼更是礼遇有加，且多次以朝事相询。石头一度以为凤海楼就是段兴治的心腹重臣。转眼数日，石头与凤海楼辞别段兴治，临别之际段兴治一再凤海楼留任大理。好一番推辞才得以启程。
临安府，春风馆占地极广，与其他青楼妓馆风格大相径庭。馆内别苑错落，园林交互，亭台轩榭映池水，花木水石具匠心。每座别苑独具一格，苑内清倌伶人与恩客赏景作赋，抚琴对乐。
纨绔公子哥贾悦之正与朋党张老三在苑内厮混。
“贾大少，您这次可是威风了，蒙皇上钦点为昭武校尉。这次前往蜀中，回来定然能升迁两三级。捞个三四品的将军做做。到时候再看史魁那帮孙子可还敢对咱们蹬鼻子上脸？”
“那孙子不也去了襄汉，以后可也不好说。诶，我说张老三，你这软蛋货就怎么不跟你老子商量商量。去淮东边上溜达一圈回来，再怎么也弄个功名傍身？”
“我的大少诶，您不是不知道我胆小。叫我跟姑娘美人儿在床上打仗还可以，要让我跟蒙古人打仗？我看还不如，趁年轻多征服几个美娇娘子来得实在。”
“得，就你这软蛋货？到时候被史魁那孙子收拾了，可别怨少爷我没提点过你。”
“我看那孙子就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他老子这几年时运不济，临了还想捞点军功。到头还不是成全了您家老爷子。”
贾悦之心里畅快：“你这软蛋，眼力倒还不糊涂。”
“您家老爷子这次加兵马大元帅，统领襄淮，再加上大少您辖控蜀中。到时候就算是天王老子···嘿嘿。史魁那帮孙子还不跪着给您舔鞋底儿？”
“不过那孙子好像抱上了太子这条大腿。要收拾他还得费些气力。”
“您不会不知道吧，宫里那位对太子颇有微词。加之早年往事经历，以后可都难说得紧。”
“这冯安安呢，不会又被召进宫了吧？”
“大少您稍等，我去找那老鸨子问问。”
······
蒙古军营，金帐之内。蒙古大汗正与国师玛巴斯论议军事。
“前方传书，我西路军已经进入吐蕃地界，不日即将抵达大理。”
“大汗，那大理虽说孱弱，但以那段兴治的作风，不见得会甘心领受册封。”
“哈哈哈···，弹丸之地，风烛之国。我大军还不是摧枯拉朽，朝夕而定。国师不必担忧。”
“大汗，大理的确无力与我军抗衡。小僧只是担心段氏会联合赵宋阻挠我军，却极易对我军合围蜀地之计造成阻碍。久而久之，定生变故。”
“国师过于杞人忧天了，即便是宋、理联合，我大军顷刻之下翻手而覆，也正好趁此机会将其一并灭亡。”蒙古大汗大手一挥，：“再有，西路大军已经临近襄樊，不日将可抵达。我大元一举统一江南指日可待。”
“大汗威武，千古圣明！”
“不过，这四川安抚制置使虞戒算是我朝多年的对手。其用兵谋略少有能及，且经略蜀地多年，蜀中防务堪比固若金汤。国师可有破敌良策？”
“此事倒也不难。”
“哦，国师何出此言？要知道，这虞戒多年来与我朝攻伐不断，曾一度反扑出汉中，若非我军应援及时。恐怕今日蜀地防务将直抵关中。而那次战斗，虞戒最后在我几路大军合围之下却全身而退。其才略堪比武穆，国师切莫轻视。”
“没想到大汗对这虞戒评价如此之高。”
“我蒙古人识英雄、重英雄，此人当被敬重。若我军中能有此等人才，覆灭赵宋，一统天下又何须待到今日。”
“既然此人能力才略出奇，与其正面敌对倒不如从旁着手。”
“国师言下之意是？”
“大汗，赵宋朝中派系林立，各地方军镇也素有嫌隙。那赵官家如今年迈昏聩，身边不乏奸佞之人当权。有史以来，离间之计无不屡屡奏效。我们不妨由此着手，令他们君臣相忌，届时亦可招徕此人为大汗所用。届时蜀地还不是不攻自破？”
“哈哈···，国师真乃我大元萧曹，军中张韩。此事交由国师全权处之。不过，国师可有意向，当从何人入手？”
“宋廷之中，当朝权臣贾思道，热衷权势迷恋地位，当是首要人选。据南边传来消息，近日贾思道以枢密院事加两淮宣抚大使兼兵马大元帅，统领襄淮。并遣其子贾悦之前往蜀地，由此看来，这贾思道志在掌控宋廷全部兵马。由他着手当可事半功倍。”
“可这贾思道如今在宋廷已然是一人之下，名利、地位已经到顶。又如何能使其为我所用？”
“此人利欲熏心，有欲望就有弱点，有弱点我们就有希望。且其子贾悦之蜀中之行的目的，也是昭然若揭。说不得不须烦劳我等动手，他们自己反而已经是迫不及待了。我们只须得顺水推舟就能成事。”
“好，既然国师如此笃定，我便不再多问。国师便宜行事。”
“小僧谢过大汗厚恩。”
王坚趁新军训练之际，得闲之时，携文庭山、齐临玉前往重庆府制置司拜见虞戒、章决。
及至府司，章决早已等候多时。见到王坚与文庭山，叩首便拜：
“末将章决见过将军，见过文先生。”章决浓眉大眼，英气不凡。
“你小子···”王坚搀起章决，在他胸口锤了一拳：“你小子现在与我同阶，不必来这些虚的。”
“将军永远都是在下的将军，数年来兄弟们可都盼着将军到来。再领着兄弟们痛杀北蛮子。”
“虞帅不在府司？”
“日前虞帅前往兴、沔一带视察防务，不日便可回府。”
来时路上，文庭山就曾与齐临玉介绍过，章决原来是王坚的副将。王坚调任湖州之时，章决便升迁至夔州路安抚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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