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跪在地上，身体渐渐抖动着。他的后背弯曲，姿态看起来十分卑微。
就是这个男人，曾经趾高气扬的让自己和妈妈滚。
“你起来吧。”周舟推开霍天霖的保护，在她眼中。自己的家事还是不需要别人插足，周舟想将周海扶起来，可他的双腿像是灌了铅，始终低垂着头。
周舟渐渐没了心情。她后退一步，“周海。为了周萱萱，你就甘愿给我下跪？给这个曾经被你赶出去的女儿下跪吗？”
“小舟。是爸爸对不起你。这一切都是爸爸的错。和萱萱无关啊。”
周海再度抬起头来。周舟这才瞧见，他的眼睛充满了红血丝。看起来甚至有些恐怖。为了大女儿。他情愿这么低声下气的哀求。
呵呵……
周舟喉头艰涩。像是堵着一根刺，上不去下不来。
汪荔枝早就失控了，她是个自尊心特别强的人。根本没办法忍受自己的老公给别人下跪。她想要使劲儿将周海拽起来，可周海就是纹丝不动，汪荔枝气得没了风度，“你起来不起来？不起来我就跟你离婚！”
“荔枝，你刚才不是说让我想办法救萱萱吗？我现在就在想办法啊。”
“……”
场面一度失控，周舟看着这对“患难夫妻”，心情复杂到太阳穴突突的跳。
霍天霖不忍看周舟为难，往前走了一步护在周舟身前，将周海扶了起来。霍天霖出手，周海这才意识到还有个外人在，他也不好死死的赖在周舟身旁，只好暂时先站了起来。
“爸，这件事我们还是等待警察局的安排吧。”霍天霖的声音低沉沉稳，却极具安全感，他继续说道，“这件事，周舟是受害者，她心里也很难过。”
她也是受害者。
听着霍天霖维护自己的话，周舟鼻尖儿忽然一酸。这个世界上肯站在自己角度上想问题的人，恐怕没几个了吧。
霍天霖的话让周海如遭雷击。
是啊。
他的女儿被抓了起来，可周舟同样是自己的女儿啊，这二十年来自己亏待了她那么久，她却从未张口要过周家的一丝一毫。就连在外混娱乐圈，也从不开口提自己周家二小姐的身份。
恐怕，她也是恨自己的。
周海看着周舟那张酷似陈青的脸，忽然身体一软。
“老周！”
汪荔枝匆忙的扶住了他，周舟只是淡漠的望了一眼，说道，“爸，大妈，爷爷让送的东西我都送来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先走了。”
周舟说完，不顾汪荔枝和周海难看的脸色，直接甩手离开。
霍天霖连忙致歉，也飞快的跟了出去。
“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出了周家，冷风吹在脸上跟刀子似的，周舟这才停下脚步看向霍天霖。被自己的亲人这么羞辱，是个人都会难受的吧？
周舟自嘲一笑，她本来从出生开始就是被抛弃的人，现在不是过得依然很好吗？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怕你会哭。”霍天霖的声音轻轻地，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上，四周张灯结彩，大家都在准备迎接马上到来的元旦和新年，这个冬天，出奇的冷。
盯着周舟红彤彤的鼻子和微微泛红的眼角，霍天霖的心里弥漫起一股苦涩。
他的女孩，绝对不会再叫别人欺负了去。
霍天霖解开自己的羊绒外套罩在周舟身上，轻轻地笑了一声，“就算你哭了，也能靠着我的肩膀。”
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周舟揉了揉眼睛，长长的舒了口气。
她还有团子，还有这个看似光鲜的总裁夫人的身份，她哭什么？
该哭的应该是汪荔枝和周萱萱吧。
周舟破涕而笑，“就你贫嘴。”
“我这算是花言巧语吧？”霍天霖怡然自得。
他将周舟的手攥在自己的手心里，大男人火力壮，即便是在寒风凌冽的冬天，身子依然跟个烤火炉似的，周舟冷的发抖，她身子本来就畏寒，在外面站了几分钟不到，就投降了，“回去吧。”
“这么快？”
周舟看向惊讶的霍天霖，霍天霖抓起她的手放在掌心，温热的温度传进了她的身体内，菲薄的唇角微微上扬，“不再继续哭一会儿了？我这英雄还没做够呢。”
“那麻烦霍大总裁跟我回去吧。”
被霍天霖这么一逗弄，周舟心里的火气和委屈顿时消散了不少。她还挺感激霍天霖的，如果今天没有他站在自己身后，周舟还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周海和汪荔枝。
他们回去时，恰好看见梅姨指挥着几个佣人将车上的礼品往下搬，周海和汪荔枝都没出现。
梅姨见了周舟，立刻小跑着过来，“二小姐，我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您说。”
梅姨是周家的老人了，曾经周舟跟着陈青住在周家时，梅姨没有少帮衬着她。经常趁着汪荔枝不注意给周舟塞一些吃的之类的。
梅姨左右为难，最终才叹了口气，“二小姐，老爷是对您不好，可是他到底是您的亲生父亲啊。”
“梅姨，如果你想说的是这些，那就不用说了。”周舟蹙眉道。
她现在不想听到关于周家的任何一点儿消息。这次如果不是凌晨逍帮忙，自己恐怕还被蒙在鼓里。梅姨懊恼的叹了口气，“可是我不得不说啊！您小时候，所有的食物和衣服都是老爷背着夫人让我给你拿过去的。老爷一直都觉得愧对你啊，只是老爷当时刚刚发迹，根本没法和夫人对着干……”
梅姨一字一句的说道。
周舟垂在身侧的手指渐渐收紧。这怎么可能呢？
……
私人医院豪华病房。
“咳咳咳……”
老爷子一阵咳嗽，像是要将肺部给咳出来似的，医生给老爷子掖好了被子，才对着身后的两个年轻人说道，“探视的时间不能过长，老爷子清醒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短了，你们不能打扰他休息。”
“谢谢您医生。”凌凌率先说道。
随后医生离开时顺便带上了门，凌晨逍身穿黑色的大衣，整个人像是裹挟着一层寒冰，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病床前。
眼前的老人眼窝深陷，面部沟壑纵生，分明是已经到了迟暮，一双眼睛却越发的精明。
像是一只脱皮的狐狸。
“爷爷，谢谢您。”凌晨逍嘴唇蠕动，即便看起来脸上还有未褪去的青涩和调皮，但是此刻却是稳重的道谢。
“呵呵，一家人，跟我这么生疏做什么？”老爷子鼻子上还挂着呼吸机，他一说话，呼吸机内就浮起来一层雾气，老爷子费劲的想要伸手握住凌晨逍的手，但是手指颤颤巍巍的却没有挪动多少，还是凌凌上前一步将他们爷俩的手捏在一起。
凌晨逍眉头动了动。
“我不打扰你们爷俩叙旧了，我在外面，有事儿叫我。”
凌凌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凌晨逍眉头拢在一起，他有些不太像和老爷子单独待在一起。
凌晨逍从小就叛逆，尤其是他还是被接回来的，虽然崇拜老爷子雷厉风行的手段，可到底还是有一层隔阂在。此刻见老爷子费劲的想要跟自己说话，凌晨逍脸部表情十分纠结。
老爷子的手干枯的像是枝叶，凌晨逍喉头动了动，才挤出来几个字，“您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吧。”
之前老爷子答应帮他用尽关系找到周舟母亲火灾的真相，还帮他拿到了证据，他曾经答应过……
“咳咳，逍小子，爷爷都已经是入土的人了，现在也不想说些别的了，凌凌是个好孩子，把你托付给她，我放心。”
“什么托付给她？她一个女人，还不得是我照顾她！”
“哈哈哈……臭小子，爷爷临终的心愿，就是能看到你和凌凌结婚。”
“结婚？！”凌晨逍震惊万分。
老爷子又用力地咳嗽了两声，听声音像是将整个肺部都咳出来，凌晨逍连忙紧张的给他顺气，过了半晌，老叶子才平静下来，不过脸上已经毫无血色。
凌晨逍看到胆战心惊。
纵然不喜欢爷爷，可还没真的想要爷爷……
见老爷子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盯着自己，凌晨逍叹了口气，保证道，“爷爷，你做到了答应我的事，我就会答应你的交换条件的。哪怕这个条件是和凌凌结婚。”
说完，凌晨逍毅然决然的起身。
啪嗒。
门被打开，凌凌似乎没料到凌晨逍会这么突兀的开门，错愕的仰头看着他，连忙收回手，“谈完了？”
凌晨逍没说话，静默的关上了身后的门，才回过头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凌凌。
凌凌长得很美，脸很小很小的埋在黑色长发内，精致的五官像是瓷娃娃，凌晨逍一直知道她的追求者异常的多，但是凌凌从来没有答应过。
直到有一天，公司里传出了关于她的绯闻，说她是爷爷*的*。
凌晨逍不相信，甚至亲手在茶水间揍了那群说闲话的人，可是凌凌却找到他，将他数落了一顿，还亲口承认，她就是他们嘴里的那样。
那件事后，他们便没有以前那么亲密了。
凌晨逍嘴角蠕动，开口道，“爷爷说，让你和我结婚，你是什么态度？”
“我……”
凌凌第一次犹豫了，凌晨逍却松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你就答应了呗，这样公司以后名正言顺的交给你管，我可以继续做我的阔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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