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卑微，低至尘埃里
寂离用尽毕生的勇气回头…抬眼…
廉倾城也正好自花雨中转过身来，四目相对，一双眸子平静，平淡，一双眸子赤红，满含情绪。
她见寂离，却如同见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普通人“千岁爷安好。”
一声千岁爷安好，足以将寂离的心脏撕的粉碎。
她真的将自己赶出了她的心，所以即使看着自己，喊出自己的名号时，也能那么不带一丝情绪，没有情，也没有恨。
廉倾城信步自河堤走来，肩上甚至还落着几片花瓣，走近时，她抬眼笑着，眸子里没有一丝情绪。
追风一直以为不知痛为何物的只有他家主子，而今日之后，他的认知里又多了一个廉倾城。
“倾…倾城……”寂离有些不知所措，往日里气的顾寒寻发疯的痞子气烟消云散，他颤着声，叫的轻，似怕惊到了面前的人儿。
廉倾城却是笑的落落大方“民女与王爷自婚宴一别后，何时又变的如此熟络起来了？”
提起那日的事，廉倾城依旧能笑的出，不过那晶亮的眸子，要仔细的品，慢慢的尝，才能从那眸底看到那一丝针芒般的异色。
可是寂离哪有勇气去看…只一眼的风平浪静，便将他的心撕的七零八落，他哪还敢看？哪里还有勇气去看？
提及往事，她如提及家常琐事，徒留寂离一人挣扎在回忆里走不出。
他抬手握上廉倾城的手腕，开口间，喉咙便如吞了碳火又遇寒冰，哽的生疼“你不要这样…打我，骂我，恨我…只要你开心。”
只要你开心，只要你别放开我啊……
廉倾城却是低低一笑，轻轻抬手将寂离的手扫落“千岁爷是在开玩笑吗？民女如今自身难保，哪里来的闲工夫去恨您？”
寂离身子晃了晃，追风赶紧将他抚稳，自打来了女御族，主子何曾睡过好觉？身体能支撑到现在，也全凭紧绷着一根弦撑着，如今这根弦被廉小姐亲手扯断，主子怎么受得了？
河堤上人不多，有站着的，有坐着的，有年轻的，有年幼的，有单纯的，有抱着目的的，都看着廉倾城在今夜是如何将寂离用最温柔又最残忍的方式，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将他伤的体无完肤。
寂离突然紧紧拽住廉倾城“廉倾城，廉倾城你怎么可以忘了我？！”
“那日后，民女便未将您记在心上了，谈何忘了？”
寂离看着廉倾城毫无情绪的眸子，看着那真平淡到如遇到普通路人般看着自己的廉倾城，彻底慌了神。
他紧紧的抱住廉倾城，狠狠的，似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面抱着，一面声声哀求……
“不要这样对我……求你了。”
“倾城，我错了…真的错了…”
“倾城……”
声声哀求，将曾经端坐在云端之上的人拉下，狠狠的摔进了泥里，他的尊严，他的一切，从今夜开始，都卑微的低至尘埃里。
听雨早已埋首在臂弯泣不成声，那声声哀求，闻着伤心，听着落泪，甚至连顾寒寻都有些许动容，即便是平日里嬉笑的顾小司也收起了笑脸。
“夫…廉小姐，您怎么能这样这样对主子啊？”追风叹着声，他敢肯定在主子第一次出手之时廉倾城已经猜出来了，可她怎么能如此将主子漠视掉？！
廉倾城却是一笑“怎么，将两人一巴掌打入地狱的人是他，如今爬不上来的人也是他，你却怪起我来了？未免有些太过偏心了吧？”
说完，廉倾城便踩着不失优雅的步子慢行离开，那步子踩的稳，一步一步似踏在寂离碎了一地的心上。
他多么希望廉倾城能回头，讽刺也好，嘲笑也罢，可直到那身影最终消失不见，他也未能等到。
所有的动作都告诉其他人，她真的放下了，忘记了。
廉倾城在众人见鬼般的眼神中平静的推开了门，笑着对他们说“天晚了，快休息吧。谢谢大家今日所做的一切。”
顾小司捏诺半天才敢拉了拉廉倾城的衣角“倾城姐姐…今天我能陪你睡吗？”
廉倾城蹲下，抚着顾小司的头“傻瓜，姐姐没事，只是太累了，放心吧。”
安抚完顾小司，她才浅笑着关上了门。
没有人敢拦，敢劝此时的寂离，所有人都放任着他站在院子里，透过窗看着廉倾城背对着他平静的躺下，均匀的呼吸。
一切都不像作假，一切都那么风轻云淡。
去年大婚之日寂离对廉倾城所造成的伤害，如今廉倾城用极尽温柔的方式，成百上千倍的还给了他。
最终，寂离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他茫然间竟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算了吧…主子。”追风立在一旁，他原想廉小姐睚眦必报，或许会好好折磨主子一番，却不曾想她什么都没有做。
也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有做，才比刀刀凌迟还要让人痛苦。
寂离听不进追风说的话，只是呢喃着“她定是忍着的…一定是。”
“主子…”追风又叫了一声，却依旧唤不醒进了魔障的寂离。
顾小司看着寂离，眼眶红红“师傅，以前我心疼你，如今…如今我也像心疼你一般心疼他了。”言罢，她指了指寂离。
顾寒寻苦笑一声“那是他自己犯的错，找不对方式，你倾城姐姐便不会回到他身边了。”
“师傅，我们去云游吧，东周之东有一小镇爆发了瘟疫，我们作为大夫，怎能为了儿女情长而置他人生气与不顾？”
顾小司抚了抚顾寒寻的腿，紧接着道“倾城姐姐太聪明了，怎么会想不到师傅你为了留在她身边…而故意不医治自己的伤腿…”
她不止一次看到自己的师傅在腿上施针，只为了那伤势能好的慢些。
顾寒寻知道如果自己腿伤好了，廉倾城定会想方设法赶自己走，而他又怎能丢下她一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小司，我们再等等吧，等所有事情都平息了，等你倾城姐姐能走出去了，我们一起去云游，可好？”
顾小司不忍戳破顾寒寻的幻想，于是点了点头“到时候开个药铺子，师傅开药方，小司抓药，倾城姐姐只管收钱就好。”
两人幻想着将来有一天能美好的生活在一起…可那将来是那么遥不可及，会有那么一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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