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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小说网 > 红昭愿:陌上花开缓缓歌容缓容华 > 第二十六章 千里之行始于足
 
“城主,前方发现一道白影!”

“保持队形,围堵上去,最好活捉,不然也要交由本城主亲自射杀!”

“城主,这边也有白影!”

“什么?”

“这边也看见了白影!”

明州城主赵锃为猎狐大举进入深山,对传说中的白狐势在必得,不成想山林内处处白影,令他们东逐西突,疲于奔命。

赵锃亲随赵大吉驱马凑近主子身侧,压着声道:“城主,属下认为这白狐还是不要猎了吧?”

赵锃正放眼各方督视兵分三路的精卫围捕进展,拧眉道:“为何?”

赵大吉脸上带了几分审慎之色:“这白狐的传闻来得突兀,之前从未听说过,如今我们进山猎狐,却处处都有白影,属下想,兴许……兴许……这白狐是哪一位过路的神仙或者妖怪?无论是什么,咱们都得罪不起不是?”

“怪力乱神,信口开河!”赵锃沉声斥喝,“不管是狐是虎,不过一只牲畜而已,谈什么神仙妖怪?”

赵大吉还是心存畏惧:“可、可是……”

赵锃瞪目:“闭嘴!”

正当此时,有侍卫来报:“城主,白影去了南边,属下等三方围堵,三方的白影汇集一处,尽往南边去了!”

赵锃一怔。

赵大吉闻言更是忌惮:“城主,如此异常,还是莫要……”

赵锃扬臂一挥:“追过去,本城主倒要亲眼看看是哪一路神仙!”言罢,他一马当先。

所有精卫悉数随上。

*

容缓吹着《栀之鸣》,气态平和,稳笃沉定。这首曲子,便是有这一份魔力。

无论赵锃是具备让自己辅佐成事的资格,这都是一个开始。从今天开始,她要以夫人赐予的“容缓”之名,向着目标迈进,一步一步,不死不休。

“缓缓,人向这边过来了。”兰慧置身亭顶送来一句,随即将身上白衣反穿,里内乃草绿之色,纵身跃入林内,隐身枝叶中。

这个山亭,是兰慧童年记忆中最显明的所在,是她惟一被父亲带来出猎那一次,曾在此处观望过父亲行猎时威风赫赫的身影。

容缓想,兰慧姐姐对这个父亲仍然是怀有一份复杂情感的,尽管这么多年来从未想过回到对方身边,但当有一丝可能时,还是首选了这里。

“城主,白影的确向这边过来了,属下绝对没有看错。”

“没有看错的话,你且说如今它到了哪里?”

山亭下方,人声马啸,赵锃来了。

容缓唇下吐息加重,笛声骤然高响,

“上面,上面有一道白影!”下方人喊道。

赵锃:“你们下马小心围堵上去,张网活捉!”

赵大吉:“城主,属下这么看过去,分明是道人影。”

赵锃:“你的神仙妖怪说姑且放到一边,先将本城主的弓箭拿来。”

赵大吉:“不不不,城主,那真的是个人,您转到属下这边来看一眼,决计是人没错!”

容缓止了笛声,翩然回首。

她白衣如雪,面色也如雪,下方人看到转过来的人影,尽皆怔住。

跳下马来的赵锃也是一愣。

容缓将短笛放回袖内,缓缓走出山亭沿阶而下,对所有人等视而不见。

赵锃打量这白衣少年,道:“这位书生,你一直待在此处么?可曾见到一只白狐?”

容缓脚步顿住,摇首:“阁下也是为那白狐而来么?”

“你当真见到了?”赵锃大喜,“可看到它向哪一个方向去了?”

容缓淡哂:“看阁下貌相精明,气度不凡,居然也信那等子虚乌有之事?雪狐毛色与雪一色,正是为了保护自身,多生活于常年冰雪的极寒之地,怎会出现在明州?”

被一少年教训,赵锃好生没脸,斥道:“本地绝无雪狐,本城主焉不晓得?正因稀缺,才会珍贵,若是遍地都是,本城主又何必兴师动众?”

容缓眉尖微颦:“若当真是那等珍贵稀缺之物,必然是天地灵物,阁下却要将之猎杀,不怕召来无端祸事么?”

这人也太……白了些吧?赵大吉抽了抽脖子,瑟缩在主子身后,道:“城主,属下认为这位书生说得有理,雪狐凭空出现,并非寻常之事,还是任其自然消失得好。”

“你……”赵锃瞪一眼这个不知站在哪边的属下,“这位书生,本城主乃这一地的藩主,这土地内的所有物什均属于本城主。那雪狐既然出现在本城主的土地内,自然也归本地主发落。书生与本城主萍水相逢,本城主不计较你不懂礼节不曾见礼之罪,你反而言出不恭,圣贤书是读到哪里去了?”

容缓双手平举,袖高齐眉:“学生不知明州城主驾临,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赵锃正待宽大原宥,听白衣书生又道:“只是,学生所读过的圣贤书里,无不在教导学生仁爱之道,城主既为一地藩主,便该造福一方,惠及众生,春时万物复苏,所谓‘春不合围’,猎杀生灵有违天道,还望城主自重。”

赵锃恁是不快:“大胆书生……”

“城主,您息怒!”赵大吉在旁观看容缓,那尖巧的脸,上挑的眼,越看越是无法淡定,急声劝解自家主子,“这位书生既读圣贤书,便知圣贤理,城主向来礼贤下士,爱惜人才,千万莫因书生的直言不讳动了怒气。”

说话间,赵大吉向着容缓行了个礼,道:“这位书生请勿误会,我家城主素来有‘当代孟尝’的美誉,是一位极重情义的仁人君子,即使行猎,也从不杀怀胎、哺乳母兽及幼兽,绝非滥杀之辈。”

容缓摇首:“猎人行猎,是为养家糊口,以充饥虚。城主行猎,仅为一己之好,行乐,绝非仁人君子所为。”

“你……”这书生真是顽固。赵大吉干笑了两声,“书生此言差矣,我们城主励精图治,爱民如子,使明州宛如之乱世中的世外桃源,百姓安居乐业,这若不是仁人君子,难道那些满口道德文章却毫无建树的人才算?”

这位城主的身边人颇有一些见地呢。容缓一笑:“满口道德文章毫无建树的算与不算,在下无从判断。但明州绝非世外桃源,百姓也并非安居乐业,这却是在下亲眼所见。”

“大胆!”赵锃怒了,“本城主向来敬重儒生,故而对你多处容让,你却不知收敛,大放厥词起来。你小小年纪,忘记圣贤教诲犯上妄语,成何体统?”

容缓泰然自若:“在下从安州方向而来,一路向此,进入明州境,确感气象一变,街巷间未见三五成群的流民,也少有沿街乞讨的乞丐,街头百姓也不似征战频频的安、梁边境的百姓那般苦厄满面,但若是因此便自诩世外桃源安居乐业,不免一叶障目自欺欺人。”

触及到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政绩,赵锃寸土不让:“本城主若是就此以妄言之罪将你下狱,你必定不服。本城主如何一叶障目?如何自欺欺人?你一一说给本城主听。”

容缓看了看四遭:“在此地么?”

赵锃一指山亭:“进得其内,慢慢说来,本城主给你这个申辩机会。大吉,上茶。”

“……是。”赵大吉有一点后悔自己这张嘴,方才插话的本意,是想让主子尽快结束与这雪衣书生的对谈早些返程,怎么反而弄巧成拙,主子要与这书生长耗上了?

城主出行,茶水点心自是必备之物,茶沏在一把银壶里,煨在一鼎小小的火炉,有家丁专项负责看管。如今城主要茶,茶便来了。

山亭内,两方对坐,赵锃边执盏饮茶,边直视对方那张雪色面孔,道:“讲。”

容缓神色平和,从容道来:“城主想听,在下也不怕献丑。在下游学四方,自也见得四方人情。在下从安州动身,由梁入明,见过无数的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城主之所以自信安州百姓安居乐业,不外是因为其它藩地百姓活得过于困苦。城主曾经亲自走过您的领地么?可曾见过您的领地之南,因天灾导致两县百姓颗粒无收,当地官员为了维护安宁局面,不求援,不赈灾,并将无饭可吃的百姓驱离安州境界,成为他州流民?”

赵锃脸色骤变:“信口雌黄!”

容缓安然如初:“城主不肯相信,派个得力的人手去暗访一下即可得知,比如城主那位亲随便颇有几分见地,派他过去,当不难查到真相。”

这位雪狐书生是在夸我么?赵大吉微微受惊。

赵锃向他瞥去一眼,转眼再看容缓:“本城主自会派人查实。若你无中生有,莫怪本城主治你罪过。”

“还有,安州边境上关卡重重,为得是防他州灾民流入,给贵地营造了许久的安宁局面添上诸多麻烦,却不管那些灾民在关卡之外游离无归,饿殍遍地。请问,仁人君子闻之,对城主是何观感?”

赵锃面色僵紫,这个政令的确是自己签发,否认不得,但该辩白之处还须辩个明白:“他州灾民无家可归确实可怜可悯,但若是任四方灾民涌入,必定为本州百姓带来隐患重重,一则治安必恶,二则分刮资源。作为本地之首,本城主首要保住本州百姓存活,可有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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