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署表情平静，把筷子放进小筐里沥水，没回应，也没反应。
鲁嫣然接续说：“我们分手已经三年，多么浓烈的感情，也应该变淡了。我想，你来找我复合，应该是感到歉疚，想要弥补。现在你已经补得过头了，不用再感到歉疚，更不必和我重新开始。你在国外有大好的前途，依照你的条件，想要找个女朋友易如反掌，我会祝福你。”
燕署像是没听见她的话，把碗筷收好，说：“下次买个洗碗机吧？”
又是这样避而不谈。鲁嫣然急了：“你不要回避我的问题。我是很认真的给你讲。”
燕署擦干了手上的水，走到她跟前，目光垂下来，落到她的眸子里，“我没有回避，只是不想和你争辩。”
“不争辩，至少也要表明你的态度。”
燕署看着她急躁的表情忍不住笑：“你怎么这么霸道呢？我的态度，我早就表明了。”
“那不行，你得接受现实，不能固执己见。”
“关于这一点，我们很像。认定的事情都会很坚持。”
“你这样给我增加困扰，让我有心理负担。”
燕署想了想，“那好，我们做个朋友总可以吧？”
鲁嫣然摇头，很没良心的说：“最好是不要。”
燕署眉头一挑，难以置信：“朋友都不能做？”
鲁嫣然嗯了一声，做朋友也是比较危险，最好是一点希望都不要给，断就断干净。#@$&
燕署的眸光渐渐黯下去。
“我很感谢你救了我，可我没法用感情来回报。你让我做别的事情，我都不会拒绝，除了这个。”
“那好，你就把我单纯的当成救命恩人吧。”燕署说着，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去坐到沙发上长腿一伸，“给我倒杯茶。”
还真是说到做到，立刻端起救命恩人的架势。鲁嫣然却也不生气，平心静气的给他冲了一杯茶，还给他兑好矿泉水，温度刚好合适，端到他面前，客客气气说：“这些天你特别辛苦，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燕署端着杯子说：“我在这儿休息，等晚上吃了饭再回去。那么多剩菜，我辛辛苦苦做出来，扔掉可惜。”%&(&
鲁嫣然心说，这就是你做了这么多菜的原因？
燕署把杯子放到茶几上，看着鲁嫣然，“我这么多天都没睡好，你不会让我疲劳驾驶开车回梅山别墅吧？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方式？”
鲁嫣然无话可说，只好找借口：“不是，鲁桦的房间里床很小，我怕你休息不好？”
燕署反问：“有多小？总比医院的陪护床大吧？”
一提到陪护，鲁嫣然便想起这些天他一米八八的个子蜷曲在那个小床的画面，什么拒绝的借口都施展不开了，只好说：“一米五宽。”
“那我去睡了，你别叫我。有电话你帮我接一下。”燕署把手机递给她。
鲁嫣然一愣，忙说：“你静音吧，我不替你接电话。”
“万一是警察打来的呢，你还是替我接一下吧。”说着，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进了鲁桦的房间。
未必当真会有警察的电话，临近过年，安城又是个小地方，办事效率很低，节前找到肇事司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鲁嫣然看着他的手机，心里纷纷乱乱，又想起往事。
那天她在微博上看到一个新闻，因为妻子不能看丈夫手机而打架闹离婚，她便问燕署会怎么做。燕署说我的手机你可以随便看。然后很认真的说：“我希望我们之间是毫无隐私的绝对信任。”
鲁嫣然摇头：“我的不能给你看。里面有一个男人的很多照片，还有洗澡时的裸，照。”
看着燕署瞬间沉默，脸色发黑，鲁嫣然笑得直不起腰。
燕署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刚刚满月的鲁桦。
整个下午，燕署的手机只来了四个电话，其中一个是莫斐，是想问问他和鲁嫣然进展如何，打通电话，一听接电话的是鲁嫣然，立刻就笑嘻嘻的说：“你们和好了？”
“没有，他在睡觉，让我替他接电话。”这话一说，莫斐更是嘻嘻笑开了。
鲁嫣然后知后觉这句话有歧义，再想解释，却发现越解释越让人误会，他现在睡在她家里。莫斐知道只怕笑得更欢实。
所以，让人误会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一晃到了傍晚，天色渐渐暗下来，鲁嫣然从卧房去了四次洗手间，路过鲁桦的房间，都没听见动静，里面静悄悄的。
怎么会睡这么久？会不会是睡醒了故意不起床，赖到吃晚饭呢？可是手机在外面，他醒了连手机都不能刷，硬生生躺床上干熬？再说，这么久也该去卫生间啊……
眼看快到七点钟，鲁嫣然实在忍不住，悄悄推开门。
因为鲁桦怕黑，晚上去洗手间，也怕摔到他，鲁嫣然在他的房间里装了一个小夜灯。微弱的一点光，足够看清楚床上的男人。他的确还在睡，睡得特别沉，怀里抱着鲁嫣然的被子，背对着房门。
鲁嫣然站在门口，无声无息的看着他。
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她不想承认自己这些天时不时的都被会他感动，可是她害怕这样的被感动。
鲁嫣然悄悄离开,去厨房准备晚饭。她不想承认自己刚才又被感动了一把,所以想熬粥给他喝。用的还是当年姐姐坐月子时，婶婶拿来的工具，老式的砂锅，用非常传统的方式，架在小火上慢慢熬煮。
锅开之后,她站在灶台前,用勺子慢慢的搅动。不知不觉又想起来那天在沈希权的家里,那没做完的皮蛋瘦肉粥，和那说出口的伤人话语。为了让他死心放弃,话说的那么重,导致这些天每次被他照顾的时候，都倍感尴尬和羞愧。
她明天就带着鲁桦回浠镇过年,年后才回来,大约今夜就是和他最后相处的时光。欠了他的人情希望日后能有机会还他，不过也可能永远都没机会,如无意外他应该会留在英国。
“好香。”身后忽然传来燕署的声音，鲁嫣然一转过身,他已经走到了厨房门口。
刚刚睡醒，头发有点凌乱,眼神有点迷茫,嗓音有点黯哑，她一眼看去，竟然心头怦的一跳。他刚起床的样子,她不是第一次见，但是这第一眼看去，便觉出了不同。他比二十二岁的时候更加英俊迷人，举手投足有成熟性感的味道，慵懒的眉眼和动作，整个人都散发着让人心慌意乱的荷尔蒙。
“被香气给勾醒了，你做的什么？”他走到她身后，自然而然的越过她的肩头去看砂锅里的粥。一股熟悉的气息从脸颊后面传过来，鲁嫣然转脸低头看着砂锅，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怕后背碰到他。
燕署隔着她的肩头，弯腰深深嗅了一口气，明明是闻粥的香气，鲁嫣然却诡异的感觉到他的呼吸，让她的肩头有触电的感觉。
她飞快的说：“有四个电话找你。你去看一下。”
燕署嗯了声，转身离开去看手机。鲁嫣然悄然松口气，听见他在客厅里给人回电话。过了会儿，他打完电话端着茶杯走过来，添了杯水，就站在鲁嫣然身边慢慢的喝完，也没说话。鲁嫣然关了火，转身便对上他的凝视。
他睡了整个下午，养足精神，眼睛尤显清亮深邃，仿若海上寒星。
“抱歉，我睡了一下午。”
那是因为太累。
鲁嫣然心里的歉疚升了级，低声说：“那天，对不起啊。”
燕署问：“那天？什么对不起？”
“就是在沈希权家里那天。”
燕署笑着放下杯子，毫不介意的说：“没什么。我做错了被你骂几句很正常。师兄的女朋友动不动罚他跪键盘呢。”
这话显然听着不对劲，她早就不是他的女朋友了……
鲁嫣然有点不自在，说：“我们快点吃饭吧，我一会儿要去许琳琅家，把鲁桦接过来。”
燕署问：“你过年要回浠镇吗？”
鲁嫣然点头，问他：“你呢？”
“我爸妈去瑞士度假。难得他们同时都有假期，去过二人世界了。”
鲁嫣然随口说了句真好。
“不好，我一个人。”燕署低头看着她，眼神里包含着求收留三个字，呼之欲出的明显。
可是鲁嫣然选择无视，避开他的眼神，假装看不懂他没说出口的意愿，冷漠无情的说：“你可以回爷爷奶奶家过年。”
燕署说：“他们和大伯一起去堂哥那边了，我堂哥的妻子刚生了对双胞胎。”
鲁嫣然彻底避开了这个话题。吃了晚饭，便催着燕署出门。单独相处的每一刻都显得时光漫长，她不想受煎熬。
燕署坚持把厨房收拾好才走，说她的手最好不要见水。
鲁嫣然再一次无法忽略心里涌起的感动。
到了许家附近，鲁嫣然让燕署把自己放到路边，叮嘱他早点回家休息。燕署道：“我送你们回去了我再回家。”
“不用，我一会打车。你先回去吧。”
燕署柔声说：“不急。我回家也没什么事，我这次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你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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