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司命的嘴，骗人的鬼。
他的话。
我从没信过。
不过，我恢复意识之后，的确让顾家人眼前一亮，母亲也欣慰许多，嘴中不停说神仙保佑，于是吃斋念佛的时间便更多了。
父亲为我请了一个私塾老师，因为我傻了十年，再去学堂已经跟不上了，于是单独为我请老师，开小灶。
那老师，长得玉树临风，翩翩人才，还写的一手好字，每次低头握着我的手教我写字时，我闻着他身上的书卷气，心口总是跳动得飞快。
直到五年后。
老师考上探花，要入仕为官，被分配到梧州，距离长安十万八千里的地方，我不依，半夜去敲老师的房门。
写了一封信，告诉老师，我喜欢他，要他带我一起走。
老师见了信，吓了一跳，当即收拾包袱，连夜租了一辆驴车，远赴梧州，心惊胆跳的上任去了。
而那封信，辗转落入父亲的手里。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
母亲则低头，用娟子不停拭泪，不停地说，是我的错，不怪方儿。
这几年与老师的相处，我渐渐忘记自己的身份，早在一出生，宋妈妈已经准备了一个男婴，若母亲生的女儿，便拿男婴去让父亲确认身份。
那时母亲娘家家道中落，外祖父失势，加之沈姨娘生下长子，父亲大有抬为平妻之意，母亲日夜担心，没办法，剑走偏锋，只好让我女扮男装至今。
我虽做了几百年神仙，又做了一百多年的结缘星使，也算是阅人无数，只是像老师这般周正，又面若冠玉如画中仙人一般的人物却是头一回见着，一时间把持不住也是有的。
这是也怨我。
都几百岁的人了，一点都不稳重！
沈姨娘突然从外面进来，见着我跪在地上，母亲在低声啜泣，父亲也一脸铁青，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
沈姨娘脸色逐渐红润，她也不向母亲请安，手里拿着一张名帖，直接递向父亲，道，“老爷，前阵子那家姑娘的名字已经打听到了，叫柳蕙，是礼部侍郎之女，年芳十四，与正儿，刚好匹配，老爷，您看看。”
父亲冷着脸，接过沈姨娘的名帖，细看一下，又看看我，再看看沈姨娘那张笑得像朵花的脸，突然眉毛一挑，再次看向我，“年芳十四，是个花一样的年纪，配方儿，正好。”
沈姨娘更加快乐，“是呀是呀，一个十七，一个十四，多相配……”沈姨娘回过神，“老爷你说谁！？！”
“正儿也不小了，该娶妻了！”
“老爷！”
“老爷！”
“爹！”
我们三个人，各怀心事的叫出了声。
于是，父亲为了断了我对老师的念头，不顾母亲与沈姨娘的极力反对，为我选了礼部侍郎之女，柳蕙为妻。
是夜。
我终于熬到洞房。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坐到新娘柳蕙的身边，我能清楚感到她的身子在颤抖。
我命丫鬟仆妇都下去，原本拥挤的房间一下变得空荡起来。
我伸手想掀开柳蕙头上戴着的喜帕，但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我还是想想等下怎么跟她说吧。
可是要说什么呢？
说我是女的？给不了她幸福？
说我虽是男的，爱好也是男的？对她没兴趣？
还是说，我虽是男的，但是我身上也有一些男人不常有的顽疾？恐怕不能行周公之礼？
我坐在床边幻想着一切。
一个头两个大，都怪自己一时冲动，不该写那封该死的告白信，也不知道老师怎么样了？到了梧州没有？驴车安全吗？会被打劫吗？劫财还是劫色？
“今日这盖头还掀吗？不掀我就自己掀了。”
柳蕙冷不防的一出声，吓得我浑身哆嗦，四处张望了半天，才知道她是在和我说话。
只是，她嗓子怎么这么粗啊！
我看着柳蕙。
发现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有些不对。
我伸手拿我的手在她手上比了比。
她的手，粗糙且暗黄，一点也不像大家闺秀的手，食指边缘还有粗粝的老茧，没几年拉弓射箭的功夫是无法形成这么厚的老茧的。
不会吧？
顾正喜欢这样的？
口味也太重了吧。
“那个，柳姑娘。”
我认真思索了一下，说，“其实，我……”
“我知道，你是个断袖。”柳蕙坦诚道，“我嫁给你也实属意外，要不今天你睡书房去，我要睡了，没工夫跟你闲扯。”
我想了很久的话就这样被她的话梗在喉咙。
我一脸无语的看着头顶的房梁，要是在房梁上挂根绳子上去，套个圈，我把脑袋伸进圈里，凳子一踢，任由身子在空中飘荡，那画面，应该很美好。
“那你好好休息。”
我站起身，步伐有些沉重，不过这样也好，她觉得我是断袖我便是罢，省的我扯七扯八的找各种借口搪塞过去，既然她已经替我找了，那我也就不用担心了。
“扑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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