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哑的低吼如受伤的困兽，颤抖的大手捏着清灵的脖子不住摇晃着，质问着，质问这个狠心的女人为何如此轻而易举就抹杀了他们的孩子，那是他给她的孩子啊……
清灵本就虚的得没什么力气，也没想过要还手反抗，就那么强忍着胸口的胀痛，任由身上的男人掐着，晃着。
心中，却没有一丝怨言。
反倒是满满的，都是辛酸。
她不知道，原来，失去这个孩子，这世上，还有人跟她一样的疼，一样的不甘……
空洞的眼底渐渐泛红，涌出了泪迹。
是啊，她怎么忘了，那是她和他的孩子，连着她的心，也连着他的血脉啊，他的疼又怎会比她的少。
这一刻，他们又是那么得同病相怜。
清灵闭着眼，任由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
她，好想抱他。
就让她放纵一次，抱着这个跟她一样心在滴血的男人，好好哭一场，彼此安慰一场吧！
躺在床上的两只小手缓缓抬起，滚烫的泪水顺着发丝，落到了风轻硕掐着她脖子的手指上。
大手蓦地一顿，趴在她身上的男人望着她闭着眼睛一副漠然决绝的模样，眼底片刻前的脆弱渐渐敛去，就在那双冰凉的小手要落在他腰间的时候，紧绷的脸上只剩淡漠与冰寒。
蓦地起身，站在床边，冷睨着床上的人儿，笑得嘲讽：“海兰清灵，你可真是个能够成大事的女人。你的武功，你的智慧，你的心狠手辣……都是这天下女人不能相比的。你自信，却也自私，不论什么时候，你想到的永远只有你自己，你不让自己吃亏，更不会让自己的受到伤害。你自以为看透了世事，看透了人生，可你知道么？有一样东西，你是永远也看不透的，那就是……人心。”
注视着那张苍白如纸的小脸，冷暗的眼底闪过一抹痴迷，“你自以为看透所有人，所以从不将任何人放在心上，可你知道么？你……终究还是个女人，纵然你再精于算计，工于心计，就算你算计了这全天下，又能如何？坐拥江山？君临天下？呵……呵呵……”
“海兰清灵，我想告诉你，作为一个女人，你真的很可悲你知道么？没有男人会爱一个时时刻刻都在算计的女人。你聪明，你有本事，你能算计，所以，也就注定了你一辈子只能活在你自己拼死拼活打下的世界里，一旦你停止了算计，一旦你不聪明那么一点点，你的世界，就会轰然倒塌，没有人，会心甘情愿为你撑起一片天，让你过一天不负重累累的日子……”
多么直白刻薄的话，又是多么得贴切，真实……
清灵轻闭的双眼一直没有睁开，只是，眼角的泪水不再流出。
没有人看到，在那染满了血迹的衣襟下，那双轻轻蜷起的小手在几不可察的颤抖。
“那你呢？”就在风轻硕以为回应他的又只会是一片静默时，床上人微动的唇瓣间却吐出了一句让他全身一僵的话。
清灵缓缓睁开眼，对上那双深不见底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眸子，淡淡问：“如果我给你生下了这个孩子，你……愿意为我撑一片天么？”
如果我给你生下了这个孩子，你愿意为我撑一片天么……
一如既往的习惯，从来，她都不会在不带‘如果’的前提下问出‘你愿意……我么’这样的句式。
就像此刻，她怎么也无法在没有那个如果做条件的情况下，问出‘你愿意为我撑起一片天么’。
他说得对，她的世界，她的一切，都是她自己拼死拼活拼来的。
所以，在她的心里，从不存在没有付出的回报。
风轻硕注视着那双平静无波清亮如水的眸子，耳中全是那颗冰火两重天的心在僵直的胸腔内疯狂振动的声音。
他想说，就算没有那个孩子，我也愿意为你撑起一片天，给你一个世界。
可终究，胀痛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那个早晨才发现他的存在下午就没有了的孩子，那个被他疼在骨子里的女人亲手扼了的孩子，终究，成了他心中一道过不去的坎。
他不能理解，只要看着她笑，就是她给他一身伤，他疼得撕心裂肺都会甘之如饴。而他给她的孩子，他那么喜欢，那么高兴，她却能视而不见他的欣喜与激动，冒着生命危险也要狠心挖去……
这样的无情，怎能不让他绝望。
清灵淡淡转开自己的目光，再次轻轻闭上了眼。
不过顺口一问，答案早已心知肚明。
可为何，心却仿佛裂开了一条口子，那么冷，那么疼……
风轻硕冷笑：“给我生下这个孩子？一个孩子就想换得我一世的痴心相待？”连声音都上了浓浓的讽刺，“愿意给我生孩子的女人那么多，却没有一个敢跟我要一个一辈子的承诺，你觉得，就你生的这个孩子，有资格？”
清灵闭着眼，听着那一句句刺耳的话，漆黑的眼前晃动的却全是身旁的男人那张满含嘲讽冷笑的脸。
衣襟下的小手紧抠着身下的被褥。
“是啊，没资格，所以，在他还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就送走了他。你说的对，我只是个女人，连自己都护不周全，又如何护得了他……天家本无父子情，与其在这样的深宫大院受苦，倒不如重新投胎，去个平凡却幸福的人家……”
强装淡漠顶回去的一句话，说到后面，却是连她自己都心酸得说不下去。
这话果然刺到了风轻硕的痛处。
清灵没有睁眼，却也能感受到那铺天盖地袭来的悲与怒。
痛吧……
就这样互揭伤疤的痛着，也是一种治愈的方法。伤疤么，揭着揭着，就麻木了，就不疼不痒了……
“告诉他们，我只是意外小产。”
虚弱的声音拦住了风轻硕向外走的脚步，风轻硕强压下心底那抹抽痛，冷冷回头：“既然有勇气这么做，还顾忌我的面子？”
清灵的声音越来越弱：“与面子无关。你不是说了么，我步步算计，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我又怎能白算计一场……”
风轻硕紧抿着唇，冰冷的眼底神色纷杂，愤怒，悲痛，凄凉，绝望中还夹杂着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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