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蔺凭川进来的时候，我已经收敛好情绪，静静地坐在床上。
听着他走近的脚步，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罪大恶极的囚犯，等待审判来临。
男人在床前站定，手里握着检查报告，始终未言。
我纠结良久，忍不住打破沉默。
“蔺先生，我不是故意隐瞒的，我真的不知情。”
他没回答。
我努力辩解，“您放心，我保证明天就去流掉，我没有任何要利用这个孩子的想法！”
说到这里，蔺凭川终于深深看了我一眼，意有所指。
“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样子。”
我愣了愣，下意识摸了摸脸，发现遮掩的妆容不见了，脸色骤变。
“如果不是昨晚护士不小心擦了，你恐怕还要继续瞒下去吧？”
双手撑在床沿，蔺凭川倾下身，直直盯着我的双眼，“谈梦，你身上的秘密为什么这么多？”
我颤抖地动了动嘴，惶惶之间，无从辩解。
就在我以为他质问我理由的时候，没想到男人突然伸手，碰了碰我的嘴角。
他的指尖不偏不倚，恰巧触到那个被何婉卿烫下的伤疤。
那处明明已经褪了痂，仍烫得我心惊。
“你做了这么多，只为了留在蔺家，那为什么这个孩子，你却不懂利用？”
呐呐半晌，我无言以对。
最该狠心时犹豫，最该下手时退缩。多余的善良，让我看上去愚蠢至极。
蔺凭川起身，拉开了压迫的距离，淡淡道，“这个孩子，生下来吧。”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是幻听了。
“无论我想不想，蔺家始终需要一个健康的继承人，”蔺凭川顿了顿，“尽管，他来得有些意外。”
随后，他补充了条件，“如果你愿意，无论是钱还是别的，我都会尽力满足你。”
我脱口而出，“蔺先生……为什么是我？”
以蔺凭川的身份，他想要孩子，有无数优秀的女人在排队等候。
而我，只会成为蔺凭川的累赘和笑柄。
蔺凭川思索两秒，道，“也许是孩子，替我选择了你。”
慢慢攥紧了衣角，我忍不住落泪的冲动。
我一直认为，我不配成为母亲。
其他女人是赐予孩子生命，而我，没有这资格。
因为蔺凭川的一句话，在无尽的深渊里，救赎了我。
许久之后，我轻轻展颜笑了，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笑。
“我答应你，蔺先生，”我看着他微微诧异的神情，“至于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要。”
就当给我那早夭的孩子，重见人世的机会。
蔺凭川盯着我，眼神里有几分不见底的深邃。
“好。如果你后悔了，我仍会遵守我的诺言。”
——
纸还是包不住火，没多久，蔺宅那边就得知了我怀孕的事。
蔺老爷子没有什么阻拦，反而将小娟派过来，照顾我的起居。在明眼人看来，这已经是默许了我的存在。
小娟第一次见到我真正模样，惊讶地半天没合上嘴。
因为怀孕，我过分清瘦的身材慢慢圆润了一些，脸颊逐渐白皙红润，乍一看，和之前那个谈梦判若两人。
再看到我微微凸起的小腹，她脸色一灰，仿佛要大祸临头。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并没有追究那些过节，平时也不冷不热地相处着。
但显然，小娟心里扎了根刺。
有天半夜，我口渴到厨房倒水，听到她背地里给人打电话。
“……真的，这女的太有心计了！故意扮丑留在大少爷身边，其实长得一副狐狸精相，孩子都怀上了！……可不是，您千万要把她赶走！”?
静静听着，我放下玻璃杯，碰撞的清响吓得小娟一惊。
“谈，谈梦……”
她满脸慌张，掩耳盗铃地把手机藏到背后。
“有什么话，不妨当面说。”
她憋了口气，见我上楼，小声骂道，“早晚要母子暴毙！”
这话我并没有放到心里。
直到第二天，我打车去医院孕检的路上，猝不及防被迎面一辆货车撞上，竟真的应验了小娟的诅咒。
两车相撞，剧烈的碰击之下，令我失去平衡，整个人猛地撞到车门上。
电光火石间，我本能捂住了肚子。
生死面前，我比自己想象中更珍视这个小生命。
轰隆！
随着一声巨响，出租车九十度侧翻，我的视野里只剩下倾斜的斑马线……
无数碎玻璃飞来，数股鲜血流淌着，一片血红遮蔽了我的双眼。
模模糊糊间，我看到马路对面，出现了一抹刻骨铭心的身影。
那眉，那眼……
“宴白……”
我努力瞪大眼睛，心脏狂跳，喑哑地呼唤，“林宴白！”
你没死，你活着对吗？
然而，昏黑越来越强烈，即使我拼尽全力抵御，终究无力合上了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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