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自己的名字，我的第一反应是循声去看。
人群之中，我见到了徐元站在那里，他正安排医院的保安，阻拦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不让她靠近。
顺着缝隙，我隐约能看到女人的模样。
她披散着头发，脸上缠满绷带，胡乱挥舞着手臂，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个发疯的泼妇。
再听这声音……我对她的身份心里有数了。
蔺凭川问，“想不想去看看？”
“嗯？”这是我意料之外，我本以为蔺凭川会直接一走了之。
“过去看看。”蔺凭川牵着我走近。
越走近，我离何婉卿越近，看着她癫狂地扑打人们，心中宛如活吃苍蝇般恶心。
自从不久前的满城风雨后，何婉卿已经彻底声名狼藉，听说她已经被何家以治疗为由软禁起来，没想到今天又露面了。
一见到我们，何婉卿忽然眼神癫狂，激动地摆脱保镖冲了出来。
“谈梦，谈小姐，我就跟你说两句话，我保证！”
因为太过用力，几条绷带从脸上滑落，露出里面深深浅浅的伤口。
黑色的缝线，外翻的肉痂，黄色的药水，裂开的眼角和下颌……就好像是生拼硬凑的一张脸，看上去可怖极了。
围观的人见到，瞬间倒吸了一口气，齐刷刷后退。
察觉到异常，何婉卿捂住脸尖叫一声，惊惶气急地警告，“别看我的脸！再看，我让人把你们眼珠子挖出来！”
她即使说得恶狠狠，却藏不住强弩之末的颤抖，可想而知，这些日子她过得何等煎熬。
我皱了皱眉，看了蔺凭川一眼。
他很平静，似乎早已洞悉了一切。
我瞬间明白，今天来这一趟，也是男人的有心安排。
我不喜欢受到这么多人关注，冷冷对何婉卿说，“你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何婉卿强忍着情绪，忍得双眼通红，眼泪唰得流了出来。
“谈梦……我求你，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只求你放过何氏集团，放过何家吧！”
短短时日，何家的情况比外人所知的更加严峻，已经走到了崩塌边缘。
集团和医院内部积怨已久，无论何政峰如何尽力转圜，人心已散。何况何婉卿做的一些事情，已经是违法犯罪，相关部门正在立案，就等着最后收网。
何婉卿流着泪，泪水顺着丘壑纵横的脸颊流淌，看得既可悲又丑陋。
“我已经毁了容，不能再没了家……蔺太太，你如今什么都有了，何必再跟我计较？”
纵是她说得声泪俱下，我依旧没有心软。
“何小姐，你恐怕求错人了，能做决断的是凭川，不是我。”
一听到蔺凭川的名字，何婉卿呼吸一窒，无数种情绪涌上了她眼中。
从刚刚到现在，她没有看过蔺凭川一眼，更没有提过他的名字，这很奇怪。
蔺凭川神色冷漠，对她视若无睹。
何婉卿凄楚一呵，“求他？吞并何家的就是云霆集团，我求他有什么用！”
我蓦然一怔，眼底满是吃惊。
蔺凭川嘴角一勾，眼中闪着寒芒，开口道，“何小姐，你说的很对。云霆对何氏的收购进程已经进入尾声，相信过不了几天，何家的半壁江山就会易主了。”
“不过你放心，这家泽源医院，我还是会留给你父亲，权当做一点敬意了。”
闻言，何婉卿眼前一黑，整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蔺凭川，你真要如此斩尽杀绝吗！”
蔺凭川语气玩味，漫不经心地说，“何婉卿，你恐怕没有认清现实。只要谈梦点头，这所医院今晚十二点就会变成她的私有财产……你被这里赶出去，还有哪家医院敢治你的烂脸？”
男人不顾她惨白如纸的脸，一字一顿道。
“何小姐，你跪下摇尾乞怜几下，求得我太太心情好，兴许能留你在这里多住几天。”
“不，你们不能这样……”何婉卿恍惚地摇头，她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太狠了，你们实在太狠了！”
我眼睁睁看着，人群中冲来几个黑衣保安，将何婉卿架住，将她往前一搡，用力一按。
扑通！
何婉卿膝盖狠狠砸在地板上，头被死死按在地砖上。
她的脸正对着我的脚尖，双颊挤压变形，涕泗横流。
这场景、跪姿，和八年前我求她时一模一样。
如今我们的角色会对调，我看着她，就像看一只卑微的蝼蚁。
不知何时，何婉卿已经从高高在上，变得节节败退，她越来越可怜，越来越卑贱，低得如同一团任人踩任人踏的灰尘。
蹲下身，我俯视着她，用只有我们两人的声音低语。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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