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将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番，眼中全是疑虑。
“你们等着，我回去禀告。你的名字。”
“阮四娘。”
小将明显有一点慌，光听名字便知道二人之间有联系。
原本还凶神恶煞的脸，此时变得有些谄媚。
“姑娘稍等。”
他离开后，南姝有些嫌弃的啐道
“什么东西，一听到名字和三姐姐相仿，就变成了这幅嘴脸。三姐姐怎么会和这种人长居一处。”
“小姝，这里是百妖楼，是三界黑道的聚集之所。你出言行事定要小心，万万不可透露你我二人的身份。”
南姝皱眉，有些不敢相信。可是阮四娘从来不与她打谎，她有些想不通。
天律司和阴律司还有监妖司，三司不就是为了维护整个三界的安稳，为何还有百妖楼这样的所在，阮三娘还在此处久居。
她想要问，可她听到峭壁上最高的那栋楼里有动静。抬眼望去，大门开启，从里面飞出一个青莲色的身影，在这漆黑的天坑中，那抹色彩分外明显。
阮三娘气喘吁吁的赶来，见真的是阮四娘，一个箭步冲了上，狠狠抱住。
南姝见她虽然无声，眼角却有泪。思念很久的亲人终于相见，她能感受到三娘对四娘的担心，在终于见到她的一刻放下心来。
可惜，阮四娘依旧木木的，只是单纯的抱着三娘，没有更多的反应。
阮三娘放开了阮四娘，此时才见南姝站在一边。
“小姝也来了。”
“三姐姐。”南姝甜甜的叫了一声。
“走吧，先跟我回楼里，其他的事情再说。小姝，千万不要说出你二人的身份。”
“三姐姐，四姐姐跟我说过的，我记得了。”
“走！”
说完，阮三娘前头带路，飞身而下，又回到了居中的那栋楼中。
阮四娘和南姝紧随其后。
到了楼里，南姝细细打量。
原本以为这里的内堂不会很大，可走进来才发现，这大堂的空间比之游云楼还要再大些。
这里和外面的楼宇并无太大区别，只是更为华丽，雕梁画栋处用的都是金银勾勒，所有拐角都是精雕细刻。梁上的每处花纹都有不同。楼梯扶手上的柱头用的是白玉，屋内所有器具都是白银包边。
纱帐层层叠叠，虽不及身上的凤羽流仙裙般薄如蝉翼，但也是通透至极。
地上铺着的是青砖。这种青砖偏巧南姝认得，是人间皇帝宫殿中爱用的那种金砖。
她朝堂内走了几步，惊讶的发现，从外面所见的楼群，在内里竟是连着的。装潢一致，十分奢靡。
只站了一会儿，南姝便觉得有点不自在，因为这里和艳林阁的感觉很像，难道这里竟是处青楼？
“不要多言，先同我上楼。”
三娘见南姝一脸好奇转为惊讶，赶紧止住她的发问。
二人跟着她一路向上，到了最高层，阮三娘这才推门而入。
南姝再次看去，这里简单很多，和阮四娘的卧房十分相似。
“三姐姐，这百妖楼为何要如此奢靡？”
三娘笑笑，对着南姝道
“小姝，你其实是想问，为何这里如此像青楼吧。”
南姝心事被人看穿，有些不好意思。
“你看的也没有错，这里就是青楼，这里就是三界中最大最见不得人的销金窟。”
听到三娘亲口承认，南姝也不再忍耐。
“三姐姐，你为何在此啊，难道冥界不好吗？”
提到冥界，三娘冷了脸
“我这辈子都不会回冥界。这里不知道比冥界天界坦荡多少。不过一群戚戚小人，害的我姐妹二人都不得安宁。”
阮四娘皱了皱眉。
三娘这次见到她感觉有些奇怪，平日里她大骂冥界，她总是会劝自己，可今日她竟一言不发，随自己说些什么。
“小四，你……”
她话说了半截便停住，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发问。
阮四娘百年未来，她开始只当是四娘公务繁忙，无暇分身。可后来从百妖楼其他人口中听说，阴律司掌司失踪。她暗中也找寻很久，都一无所获。
最后没有办法才去见的厉行深。
哪知道那个混蛋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这男人果然靠不住。
南姝见她疑惑甚多，走到她身边对着她耳语一番，将二人最近发生的事情挑重要的说了，直听的三娘连连叹气。
“原以为我们以前就够背的了，不想小姝你更惨。大哥也是，为何会将你托付给那种男人。当初就该把你送来此处。”
“算了，小姝给你早就变成三界第一女魔头了。”
阮四娘十分不赞同。
“哈，那不是正好，你是第一杀神，小姝是第一魔头，我呢是第一妖女。咱们家就差大哥了。”
三娘说完，咯咯的笑了起来。
刚才一路三娘都没有同她们好好说话，此时南姝才顾得细细端详三娘现在的样貌。
一身广袖束腰的青莲色纱裙，将她的肌肤衬的面白如雪。发丝松松散散的挽在头顶，配上凝脂朱唇，无比妖艳。
虽然她和四娘一母所生，二人五官也的确相似，可是三娘从骨子里发出一股媚态，而四娘却是一身杀气。
难怪她说她是第一妖女，这种风情，确实当的。
“既如此，你们今日怎么会突然来百妖楼？”
“小姝身上的天衣，我们来找你给她锻造成一件兵器。”
三娘闻言，妩媚一笑
“你们两个，原来是有求与我。唉，算了，以你们现在的状况，若是无所求，估计再过几年也记不起我来。”
“三姐姐，我们都回冥界许久了，你怎么也不去看我们。”
三娘朱唇轻启，懒懒往贵妃榻上一靠
“我才不去。冥界乱糟糟，臭烘烘。”
“小姝，衣服给她。”
“我说小四，就不能往后拖几天？”
四娘摇摇头“越快越好。”
南姝听话的将衣服脱下来递给三娘。
她将衣服拿到手中，掂了掂，忽的起身，双目炯炯有神
“小姝，你可真有本事。这衣服天上地下也就这一件。人家都吧凤羽融进兵器里，你倒好，直接弄成了衣服。财大气粗。”
南姝尴尬的笑笑，没有解释。
“行了，且交给我吧。我明日开始锻造。今日楼下还有花魁盛宴，我这个老鸨得主持呢。”
南姝听了眼睛一亮
“三姐姐，我能去看看吗？”
三娘撇了四娘一眼，不怀好意的点了她的鼻尖一下道“你若是能拖着她一道，我就让你去。”
“我不去，庸脂俗粉。给我找一个清净的地方，我要修炼。”
三娘耸耸肩，她就知道是这样。
四娘还没有被封印的时候便是这样，封印了失了情窍，可不是变本加厉了？
南姝眼珠子转了转
“三姐姐，你们花魁大会若是有人惹是生非，该如何？”
“哎呀，小姝，还是你知道心疼三姐姐。每年为了这些惹事的客人我费劲心思。可是今年惨了，楼里的高手都出去执行任务了。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四姐姐，怎么办，要不我去给三姐姐做侍卫吧。省的有人欺负三姐姐。”
说完，南姝和三娘便坐在那里等着四娘回话。
三娘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背上。那里的伤疤刺的她的心痛。
这疤是当年为了救自己才留下的。小四这些年为了冥界殚精竭虑，当初她们姐妹也是为了冥界才陷入那样的困境中。
她恨透了冥界，可她关心的人又都在冥界。
“你们两个的武功还不够自保？不去。”
“小姝，算了，让她去修炼吧。今日晚上我给你安排个位置。她在说不定会更扫兴。”
南姝眉开眼笑，心里却明白三娘是看见了四娘的疤痕，触到了伤心事。
今日正好四娘不在，她得好好问问三娘之前的故事。
三娘在五层给她们安顿了下来。
五层共有两间房，一间是三娘自己的卧房，另一间是阮四娘的卧房。
房间布置和水月宫中一般无二。
南姝猜测，三娘的卧房恐怕也是她在冥界时的布置。虽然她嘴上恼恨冥界，但是骨子里还是念旧情的人。
否则又怎么会这许多年布置都一成不变呢。
夜幕降临时，南姝听见楼下开始嘈杂起来。床上的阮四娘平心静气好似没有听到。
房门被从外面推开，三娘手里提着杆长烟管走了进来。
她一进门便开始打量南姝，随后摇了摇头
“小姝，你这身衣服不行。”
南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海棠红裙装，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三娘吸了一口烟，吐出门外
“你这身衣服容易让人误会。跟我去换身衣服再下去。”南姝这才明白过来。
这里是青楼，她一身海棠红确有不妥。
换过一身黑衣，南姝大摇大摆的跟着三娘下了楼。
此时的百妖楼人声鼎沸，显然到了最热闹的时间。白日里空荡的楼宇，眼下到处人头攒动，充斥着划拳声，娇笑声。
三娘路过之处，有不少人都对着她行礼，同时对她身边的南姝着意打量。
南姝虽然一身黑衣，不及她平日装束清丽脱俗，但是在这些莺莺燕燕中更显与众不同，依旧十分耀眼。
三娘见之也不多做解释，一笑而过。
南姝留意，这房内有许多身着黑衣之人，气息冷冽。想是这百妖楼中的护卫。
这才明白为何让她着黑衣而出。
二人同行来到一间雅室，里面早已经备好了清茶，焚上了香。南姝来到窗口，这里果然是最好的观赏位置。
见三娘悠然坐下，南姝不禁好奇询问
“三姐姐，你今日不用下去吗？”
三娘吐了口烟圈，眼睛锁住大堂中的某个人，皱了皱眉道
“这种事情早就不必我亲自动手了。”
楼下那人感受到三娘的目光，不由抬头，一抬眼却首先看见了站在窗边的南姝。折扇一开，桃花眼中的惊艳退去后尽是勃勃兴致。
“三姐姐，中间那个年轻的男人是谁啊？”
南姝对此目光十分反感，好似自己是砧板上的肉一样被人估量。
三娘收起慵懒之姿，口气变冷
“妖界虎族一脉，霍家的三子霍权。今天他怎么来了。小姝你自己提防，今日恐怕会节外生枝。”
霍权抬头，瞬间目光便被南姝吸引。女子亭亭玉立，一身黑衣也遮不住满身光华，眼神清澈，根本不是这百妖楼的人。
如此尤物他今日才得以面见，实在恨晚。
再次看向台上，只觉全屋的女人无一不是庸脂俗粉，乏味至极。
霍权身边跟着一个头戴风帽的黑衣男子，气息阴森。刚才霍权抬头之际，他也无意回头。见到南姝时也是呆愣一下，却不是为她的容貌。
黑衣男子在霍权耳边低语，引得他频频点头。随后，霍权心里便有了算计。
雅室中，南姝和三娘已经回到座位上，趁着花魁大赛还未开始，南姝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三姐姐，你能不能告诉我四姐姐手上的伤是如何来的？”
三娘握着烟管的手一顿，装做满不在意道
“为了救我。”
烟管弹灰的声音都变的大了起来，连手下的力道都失了分寸。
“那，究竟是何人所伤？”
三娘斜瞄她一眼，幽幽开口
“这我不能告诉你。大哥给你们加持的封印都是有目的的，我可不能坏了大哥的事。”
“那四姐姐从前也是这般冷漠寡言吗？为何我依稀记得我小的时候她还是很爱说爱笑的。情窍封了，也不过是对男女之事不动感情，为何性情也变了，还是我记错了？”
南姝托着脸问道。
“你没有记错，她曾经确实性格和你相似，只是那件事后……”三娘说到此处不再继续“大哥想来也是有所察觉。”
“哪件事？救你吗？”
三娘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南姝知道自己的计策被她识破
“哎呀，说一说嘛三姐姐，我整日跟着她，见她总是孤身一人心里很着急。”
“你着什么急。仙官也不是全都会有情缘。”
“四姐姐那样的人不该总是独自承担一切，我在一旁看着有些心疼。”
三娘叹了口气
“罢了，我只能告诉你，她并非从未有过情爱。她手上的疤便是当初所爱之人留下的。”
南姝一惊
“她的爱人要杀你？”
“不，是曾经了。都是过去的事了。那件事后她心里受了打击，从此便性情大变，冷漠无情。”
屋内陷入一片沉静中，二人无不为阮四娘的过往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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