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你觉得老夫刚才的提议如何呀？”老大夫兴致盎然地如是发问。
老大夫此言一出，林枫才发现在他走神的一小段时间里头，他们家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转了过来。也不知道是经过老大夫点拨，还是因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下子吐出来太多污血，反正对于林枫而言，印象中几乎从没见过他们家大人有此刻这般虚弱的时候。
这……完全不用再刻意装了，单看大人就这么近乎悄无声息地躺在那儿，即便他从老大夫这儿得知大人已然无碍，却依旧觉得揪心异常，更遑论不知情的夫人和少夫人她们？
显然，老大夫和林枫算是英雄所见略同，“对对对，小唐啊，你就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就成，老夫一定会尽全力协助你的。咱们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一定要把这夫纲给立住了，千万不能让那些个老娘们、小娘们爬到我们头上。”
听老大夫前半句话的时候，林枫还觉得这老大夫还真是挺热心肠的，除了治病救人之外，还连带关心他们家大人的家务事，听到后半截的时候，林枫听着这意思好似有些不对劲，这怎么好像也是深受其害的意思？
呵，自己夫纲都没能立住，还在这儿信誓旦旦地教他们家大人怎么立夫纲，别没事找事，弄巧成拙了吧？
“大夫，您看能不能让夫人和少夫人她们进来了？”
“急什么，让她们再多等等，才过去这么点儿时间，岂不是显得小唐的病并不怎么严重吗？”
林枫：“……”问题时间越长，越容易让人往坏的方面想。将心比心，他这会儿要是和夫人、少夫人她们一块儿在外头等着消息，只怕连这么短的时间都未必能等得住，指不定已经破门而入了。
“大夫，您听我说，这首先，时间越短不是越显得您医术高明嘛。其次，这地上、我们大人换下来的衣裳上头的血，还有那一铜盆的血水，在下觉得已然足够证明我家大人刚才所遭遇的凶险了。最后，您应该也看出来了，我们家大人的身体一向很好，这万一再躺一会儿，我们家大人这面上和唇上的血色恢复了怎么办？”
在说到最后一点的时候，林枫的神色十分认真，虽然他们家大人受伤的机会并不太多，但同样的伤势之下，他们家大人向来是最先恢复的那一个。
“这……也对，那行，那你就放她们进来吧。”
屋中门窗紧闭，在林枫打开房门的一瞬间，浓重的血腥味冲着一直站在门口未曾离开的唐夫人和柳欣妍就过去了，唐夫人皱了皱眉，柳欣妍忍住了呕吐的冲动，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发问，“敬言怎么样了？”
林枫被问得一愣，犹豫了片刻答道，“大人……暂时无碍了。”就是血吐得有点儿多。
听了林枫的话，二人面上一直紧绷的神情顿时一松，虽然她们都听到林枫说的‘暂时’二字，但她们更愿意听进耳朵里头的，是后头的‘无碍’二字。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原本是唐夫人在前的，但渐渐地，唐夫人便放慢了脚步，不是不担心儿子的，哪个母亲会不挂心亲生骨肉呢？但唐夫人于急切之中还保有一分清醒，她儿子已经有了家室，他跟前第一的位置已然轮不到她这个做娘的了。
“敬言……”柳欣妍在门外等着的时候已经狠狠哭过了，这会儿她面上被风干的泪痕依旧明显。
“我没事。”唐敬言不说话还好，他这一开口，柳欣妍的泪便有些绷不住了。唐敬言说话一向底气十足，掷地有声，又何曾有过像此刻这般几乎只剩下了气音的情况。
“别哭。”
林枫闻言转头，就见他们家一向雷厉风行的大人，此刻正有些费劲地抬手，想要去够柳欣妍的脸，替她拭泪，但还没抬起多久，就力竭一般地落下。
林枫：“……”真的就这么虚弱了？还是……信了老大夫的邪了？林枫希望是前者，但忍不住怀疑是后者。
柳欣妍见状，自己几把擦掉了眼泪，而后握住了唐敬言的手，“我不哭，你好好休息，别乱动。”
在唐敬言说自己‘没事’之前，唐夫人正准备问老大夫刚才林枫口中所谓的‘暂时’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老大夫正准备开口呢，就听唐敬言说了大实话，顿时声如洪钟地打断了他，“什么没事啊？哪里没事了？你们看这一地的血，像是没事的样子吗？我和你们说，这以后呢，他这身体肯定就没有以前那么好了，要是再怒急攻心的话，别说华佗再世了，神仙下凡都救不了。明白什么意思吗？就是你们以后谁都不能气他，要顺着他！”
“那毒呢？解了吗？”这才是唐夫人最关心的事。
“咳，暂时压制了，所以让你们顺着他点儿，不然很容易毒气攻心的。”
对于老大夫反复强调让唐夫人他们顺着唐敬言这事，在唐夫人听来其实是颇有些怪异的，毕竟就算老大夫不说，他们唐家上下其实也一直是这样做的，毕竟不管怎么说，唐敬言总是唐家唯一的子嗣。
殊不知老大夫这话是在指东说西，明里好像是说给整个唐家听的，其实他这番言论主要是说给柳欣妍听的，奈何柳欣妍听虽然是听到了，却也没往自己身上想，毕竟她从不觉得自己有气着唐敬言的本事，唐敬言于她而言一直是个沉稳，甚至可以说是沉闷的人。
唐敬言脸上的巴掌印子唐夫人倒是也看见了，除非眼瞎，不然很难看不见，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见怪不怪。
儿子脸上别说巴掌印了，牙印她都已经见过了，就只单看自家儿子和儿媳来说，唐夫人清楚得很，如果唐敬言不想顶着巴掌印或者牙印的话，那么她家娇弱的儿媳妇基本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这既然留下痕迹了，那只能说这是小夫妻的一种特殊的交流方式，或者说是儿子惹儿媳妇儿生气了，一种特殊的让她解气的方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她总不好只做亲娘不做亲婆婆。
儿子虽然也是很重要的，但妍妍那细胳膊细腿的，也掀不起更大的浪了，她这会儿怀着身孕，正是怎么顺着也不为过的时候，想当初她怀着婧婧和敬言的时候，脾气还要更暴点儿，她家唐掌柜不是也还活蹦乱跳的吗？
“您放心，我们以后一定凡事都顺着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唐夫人凭白觉得自己年轻了至少十岁有余，毕竟她家儿子向来听话，也就十来岁突然说不想读书了想做锦衣卫那下唐家内部才有了些矛盾。
“还有，他今天失了不少血，从今天开始，得好好补一补。”这话即便老大夫不强调，唐夫人其实也是会做的。刚进门那一下，她差点儿没被跟前的场景吓死，那一地的血，还夹着的黑色的血块，看一眼都让人心惊胆颤。
柳欣妍自刚才开始，一直没有松开唐敬言的手，目光也一直落在他脸上没有挪动过分毫。唐敬言被她看得有些小小的一闪而过的心虚，动了动食指勾了勾她的掌心，声音比刚才稍稍大了些，“别怕，我还要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守着你们一辈子的。”
柳欣妍拉着唐敬言的手贴在了自己脸侧，“一言为定，不然……我一定带着我们的孩子再醮，让孩子喊别人爹。”
林枫：“……”恐怕没人有机会活到娶您进门。
如果是平时，唐敬言肯定霸气地接一句，“谁敢！”这会儿么，按照老大夫激励渲染的，他应该正是虚弱的时候，虚到虽然很气，但无力反驳。
“你这小姑娘，当老头子说话是放屁是吧？老头子才和你们说的，不能气他，不能气他，你怎么回事儿啊？是想把他气死了，你好再嫁是吧？！”
老大夫突然这么一顿吼，把柳欣妍吓了一跳，老大夫还没来得及得意呢，就感觉到一道凌厉的视线锁定了他，回头一看，躺在床榻之上的狼崽子正用眼神警告他呢，暗骂一句‘忘恩负义’，老大夫转身就往外走，“唉，老头子命苦啊，这头要研究给孕妇吃的药膳，那边又要开始研究补血的药膳了。”你小子不地道，就别怪老头子不仗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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