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涿自孙家村归来，刚行至府院大门，还未落马就有侍卫来报：“将军吩咐您速去议事厅。”
“怎么？”
“瓦生回来了。”
徐涿不敢耽搁，翻身下马，匆匆穿过庭院来到厅前，见瓦生随邵景等人侍候在外，便低声问：“都谁在里头？”
邵景回说：“将军只召了长史一人。”
徐涿点点头，先在门上轻敲两下叫了声“将军”，将门些微推开，闪身而入，随即就将门板在身后关拢。
厅内，虞凤天并未中断与吕季通的交谈，冲他微微点了点头，眼神向桌上一扫。
徐涿领会其意，径自走到桌前，见上面散着几页纸，俯身细看，纸质笔墨及书写方式同先前在北燕境内缴获的“天书”无二。只不过，此次除那些依旧使人费解难懂的符号外还多了几幅简笔小图。
徐涿三十岁前一直漂泊江湖也算见多识广，却对这些神秘纸张上记录的符号图形却毫无头绪。有传说读懂天书者平天下，但他心中颇不以为然，认为只是某些人闲得无事故意起哄夸大罢了。
不过，传闻京城邺都内曾有工匠依照某张图上所示建凿水渠堤坝，其构思之精妙又实在是古今难寻，使人叹为观止。只可惜，除了几张有图的，其它单以文字书写的却无人能懂，是以，这些纸张被尊称为“天书”，亦被王宫收缴珍藏。
此时虞凤天与吕季通的交谈告一段落，徐涿便笑着看向吕季通说：“这回的有图，大头可参透其中一二？”
吕季通怒目：“说了多少回，不要叫我大头！”旋即气势一矮，颓唐道：“这图上有圆有方，方圆我自然认得，但拼在一起就不懂了。唉呀呀！想破了头也解不开的谜团最是可恨！书写之人必是个黑心肠的！”
徐涿：“和你一样么？”
吕季通一双细眼顿露杀气。
虞凤天适时介入，“好了，你们两个先别斗嘴，此事到此为止。天书残页照例由徐涿封漆罐羽书派人送往邺都，季通尽快将漱州一地的余案了解，三日后咱们回明月城。”
“是！”
二人自厅中出来后一同向偏院走去。吕季通想起徐涿才刚去办差，便问他：“东西都送了？你瞧着那女孩儿如何？”
徐涿答道：“只见一面也瞧不出什么。倒是她母亲说话吞吞吐吐，略显可疑。”
“怎讲？”
徐涿就将与陈氏见面时的种种学了一遍。末了说道：“可需我派人去峦郡打探？”
吕季通摆手，“不必了，孤儿寡母想隐匿行踪必然有她们的难处，你又何必去揭这层遮羞纸？峦郡陈氏中颇有几个后生在朝当职，拜在大司农李修门下，尽量别招惹。”
按常理，一名弱质纤纤的妇人宁肯带幼女飘零在外也不寻求同族庇护，大多是因一段不可告人的风流韵事，所以吕季通并未放在心上。
行至偏院，徐涿突然说：“我听闻将军除现有一双儿女还曾有过一个小女孩儿，在十几年前与牧壑两军对垒时遇刺夭折，据说一剑穿心？”
吕季通神色一黯：“是十四年前，那时你还没来。”
徐涿皱眉道：“陈姑娘有一道剑透胸背的旧伤，她年纪似乎也正对。”
吕季通很不愿提这段往事，不耐烦地说：“这我都知道，但又怎么可能？当时我亲手探过脉息并亲眼看着那孩子被帮佣的大嫂抱走埋葬。这事你可千万别再提起，将军生对子嗣用情至深，这孩子的母亲还是他颇为喜爱的女子，可惜红颜薄命。正因如此，将军当年在盛怒之下带兵将牧壑打退七十里，直至燕归山以北。”
想起这段过往吕季通心头钝痛。犹记得虞凤天听闻爱女被刺的悲伤模样，平日那样潇洒不羁的武将，就一个人默默坐在营帐里，攥着女儿最喜爱的小泥俑……
“可是，你并未亲眼见到那孩子入土吧？”
见徐涿依然不肯罢休，吕季通翻脸道：“入不入土又怎样？难道她还能活过来不成？”
徐涿抬手挡住险些喷他一脸的吐沫星子：“假死还阳的事我又不是没遇见过。且刚才说话的当儿我又回忆了一下，难道你不觉得陈姑娘的额头眉骨与将军颇有几分相似么？”
经他一提吕季通也是一惊，“确实。”怪不得他第一次见陈婉婉便觉得面善！可天下真有这等离奇事么？
徐涿见他深思，便说：“你是否还记得当初抱走孩子的人长什么样？”
吕季通在战时就是虞凤天身侧一等谋士，后又委以长史重任，自然有许多过人之处，而其中之一便是博闻强记过目不忘。
“让我凭空回想恐怕已记不太清了，若能再见到那位大嫂我必能认出。但，你所说的假死还阳太过虚幻，平白给了人希望而后再破灭，不啻又在心窝捅上一刀，回头将军发起脾气来你承受得住么？此事还是作罢吧。”
徐涿却很固执：“那先不告诉将军便是了。反正人离得不远，得空你悄悄地去趟孙家村，一看陈氏便可水落石出又何必留个疑惑呢？”
吕季通起先只说公务繁忙，最终还是拗不过徐涿，答应等他了结手头余案就去孙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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