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苏苏抬头，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疲惫道:“我知道了。对不起，唐医生，刚刚是我冲动了。”
唐元锦耸肩，浑不在意一笑。
顾苏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医院大门，整个人像是没了魂魄的空壳一般，机械的重复着机体动作。把张毅吓的草木皆兵，结结巴巴的和她说话，想送她去医院，想给沈北忱打电话，最终都在死一般的沉寂中沉了下去，无奈，只能陪着顾苏苏一起沉默。
快到别墅的时候，蜷缩在后座的顾苏苏突然开口道:“张副官，我想一个人走走，成么？”
张毅有些为难。
沈北忱对他的要求是，一旦离开别墅就需要寸步不离，不能让任何别有用心的人接近她。
顾苏苏扯了扯嘴角，挤出一抹笑，撒娇般的哀求道:“我不会走远，就在这附近，求你了。”
张毅:“……好吧。不过小姐你要快点回来，超过半个时辰我就得去找你了。”
顾苏苏弯了弯眉，点头。
自然是不可能遵守的，她再一次利用了健身的人小哥憨厚老实的天性，溜之大吉。
却是回了之前和顾予租的小区。
水泥房上的漆摇摇欲坠，仿佛几十年没有粉刷过了一般，杂乱无章的草肆意爬满了墙壁，采光不好的房子光线昏暗，处处透着贫穷落后的气息。
沈大爷是让人直接甩了三倍的房租丢在房东阿姨面前的，以前对兄妹俩爱理不理的房东阿姨再看到顾苏苏，好比是看到了散发着金光的财神爷，热情洋溢的打招呼，招待顾苏苏上楼去坐。
顾苏苏有些受宠若惊，拘谨的抱着茶杯，看着房东阿姨进进出出的摆茶点，尴尬道:“阿姨，不用了，我就想回来看看而已，您别忙活了。”
房东阿姨连连摆手，脸笑的好似一朵菊花。若不是顾苏苏之前体会过她的刻薄尖酸，大概会以为这真的是个热情好客的女人。
见拦不住，顾苏苏也就作罢，反正这待遇是沈北忱用钱买来的，不享受白不享受。
顿了片刻后，顾苏苏道:“唔，阿姨，我们那间屋子租出去了么？我想上去看看。”
房东阿姨豪爽道:“没有！阿姨念着你兄妹俩的好，时时想着你们俩回来住呢！”
……大话吹完，房东阿姨自己先挂不住面皮了，当初他俩交不上房租的时候，她可是三天两头就嚷着有客人要住进来了的。
好在顾苏苏压根没有在意，房东阿姨脸皮也够厚，尴尬一笑，转头就当什么事没发生了:“你俩的东西都还留着呢，要看就去吧。”
顾苏苏心知肚明，之所以留着，大概是因为这个月还没有收废品的上门。
也不好计较什么，叹了口气，礼貌的笑着道了谢，循着那陈旧的楼梯，一步一步走到她和顾予相依为命了三年的房间。
小的逼仄，在沈北忱的别墅待了一段时间后，由奢入简难的顾苏苏蓦然发现，她再回到这种地方，竟觉得昔日平凡温暖的“家”小的她喘不过气来。
也许，更多的是因为顾予的事压在心口，让这充满了温情的家，此刻看来，仿佛处处充满了讥讽。
一个拼命打工供妹妹读书，一个拼命读书为了让哥哥安心，承担着三年岁月的房间真的简单到不能再简单。除了两张窄小的床，一张小桌子，和堆的高高的复习资料外，似乎找不到其他东西。
顾苏苏深吸了一口熟悉的书本腐朽气味，随即压下心思，锁上门，在这有限的空间里翻找了起来。
哥哥病的很突然，如果真的有事瞒着她，她不信生活了三年的地方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顾予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自诩做事缜密不留纰漏，要是真藏了什么东西，一定不会轻易让人找到。可惜顾苏苏毕竟和他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对他的习惯了如指掌，最终，一块砖咔哒一声被拉开了。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笔记本，还有几张黑白照片。
顾苏苏心跳如雷鼓，做贼的事她还是第一次干，紧张的不行，手心都冒出了一层汗。
咽了口唾沫，好半晌她才平静下来，小心翼翼的掏出那本笔记本和照片，放进贴身的口袋里，然后小心的将砖块放回原处。
她现在没法自欺欺人了，哥哥的确是自己离开的，唐元锦说的没错，她一点都不了解那个和她相依为命了十几年的人。即便生下来的那一刻，对上的就是男孩光风霁月，朗朗含笑的眼睛。
以哥哥的性子，一定会来拿回这些东西。
下楼的时候，房东阿姨依旧殷勤，还不忘问她:“苏苏啊，怎么没见你哥跟你一起来？那些东西还要给你搬回去不？”
顾苏苏勉强笑了笑，摇头道:“不用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片刻后，她又道:“阿姨，麻烦您别告诉别人我来过，就算是我哥哥问也不行，好么？”
说着，便塞了两千块钱到房东阿姨手里。两千块钱，在这个时代，相当于一些人一年的工资。
房东阿姨顿时笑的眼睛都瞧不见，连声答应道:“没问题没问题！”
顾苏苏身心俱疲，看了下手表，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时辰了，想必张毅都急的团团转了，便不再耽搁匆忙离去。
果然，张副官居然兴师动众的支了一队兵在小区里一寸地皮一寸地皮的搜，脸色比死了爹娘还臭。
顾苏苏乐不可支，沉重的心情因为看到木头脸别样的表情而轻松了一些，假装在树荫里乘凉看到他们，惊讶问道:“张副官，你这是在干什么？”
张副官表情扭曲:“顾小姐，你去哪儿了？”
顾苏苏心安理得道:“哦，刚刚走累了，靠着树荫睡了会。怎么了？”
少女天真烂漫的笑容让人很难起疑心，张毅闷葫芦似得沉默了片刻，硬巴巴的挤出一抹笑:“没什么。超过半个小时了，顾小姐。”
顾苏苏一脸诚恳的悔意:“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睡着忘了，下次肯定不会了。”
话说到这份上，他还能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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