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耀险些失控，若不是这老医生二十年来全心全意医治病人，他早就拿起桌面上的烟灰缸砸过去了。
平息了一下火气，苏耀质问医生：“不是说过不让她见那些人吗？你明知道这对她的病情不利，是不是他们拿钱砸你们这里了？”
“他们是捐了不少钱给青山不错，可我们并不是因为钱才给他们探视。”医生叹了一口气，“他们对病人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她记不得任何人了。”
“她真的不记得了？”
“不信你可以去试试，看看她记不记得。”医生拍了拍苏耀面前肩头，“我是她的主治医生，我了解她的病情，对她不利的事绝对不会做，她真的已经很平和了。”
也就是说，变成了没有意识的人，除了吃喝拉撒，什么都不知道了。
苏耀的眼眶热热的，他仰起头眨了眨眼睛，把眼底的水汽逼回去，沙哑着声音问：“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医生看了一下时间，点点头。“这个时间差不多吃饭，你去吧，需要我陪同吗？”
“不用，你忙吧！”苏耀转身离开医生办公室，这里他来过多次，期间病人换了三次病房，其余的时间都住在同一间病房，他知道在哪儿。
走廊里很安静，偶尔有护工和护士推着配药车经过，车轮发出的声音虽然不大，苏耀却觉得异常刺耳。
他每次来这儿都像是在酝酿一场暴风骤雨，他在等着噬心的煎熬，每次都是，他无法控制。
经过普通病房区，他登上贵宾病房区的楼梯，这儿病房的设备比刚才的不知道高级多少倍，一般能住在这儿的病人，非富即贵。
就连医护人员都比刚才那里多出好几倍，苏耀要探视的病人就住在尽头那间病房，这是苏耀向院方要求这么安排的，因为他不想让人打扰到她。
刚走到病房前，房门从里头打开，一个头发花白老妇从里头走出来。
她看到苏耀似乎愣了一下，眯起眼睛细细地把苏耀打量一番才开口问：“你来了？”
苏耀眼睛有些湿润，对老妇微微鞠躬，恭敬的叫了一声，“嬷嬷。”
嬷嬷脸上绽开菊花般的笑容，“进去吧，她在里头呢。”
苏耀点了点头，轻轻地走进去，他走得很慢，怕脚步声惊扰了病人。
虽然医生说病人已经认不出任何人，可苏耀还是不敢靠得太近，他只是站在门边远远望着她坐在轮椅上的背影。
傍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在她的身上，金色的光线笼罩在她的四周，那个画面仿佛变得不真实，恍恍惚惚的，像是经过特殊手法处理的影像。
护士喂水给她喝，她机械地张着嘴，身子像个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的，毫无生气。
心口像被人用尖刀刺中，用力扒开口子，深深地划一道口子，如此这番循环，直到鲜血淋漓。
苏耀揪住衣服，紧紧地按在心口上，却依然无法阻止心疼一波波地扩散，煎熬开始了。
他踉跄一步靠在墙上，昂起头无声地流泪，他在自责，在忏悔，在凝聚仇恨。
他在恨那个人，也恨自己，如果他那时候不戳破真相，一切都会与现在不同。
让她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是他，让她的人生变得黯淡无光、整日与药为伍的人是他，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苏耀打开门落荒而逃，头发花白的嬷嬷在身后目送着他。他跑回车子撕扯自己的头发，捶打胸口，像疯了一样。
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这样了，他来这里只敢在背后看着她，他不敢面对她，他怕让她看到自己的这张脸，也不敢去看她的脸。
身心俱疲的苏耀开车离开青山疗养院，一路沉浸在他给自己酝酿出来的复杂情绪中，他把车开得很慢，回到市区时已经临近凌晨四点。
这个繁华喧嚣的都市依然灯火通明、恍如白昼。他竟然觉得无处可去，他有家，可是不想回，他不想让自己的脆弱暴露在那个女人面前，她的真实目的他还没弄清楚。
开车在市区逛了一圈，苏耀把车停在某个五星级酒店，今晚他要在这儿过夜。
开好房间，他给自己点了两瓶红酒，如果不借助酒精，他今晚无法入眠。
整整一天没有吃饭，他饥肠辘辘却没有任何胃口，洗过澡后，他打开服务生送来的红酒一口一口地灌下去，他要麻痹自己。
空腹喝酒果然易醉，喝完第一瓶的时候苏耀已经开始感觉头晕，他丢掉杯子，拿着酒瓶对嘴吹。
这可是上了年份的好酒，给他这般牛饮真是浪费了。一瓶酒喝完，苏耀打了个酒隔，爬起直接扑倒在床上。
他做梦了，梦到漫天的红色，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挣扎着，叫喊着，可那红色越来越浓，越来越浓，最后变成了血水，从浴室的门缝里渗出来。
他惊恐地后退，血水迅速将他包围，裹住他的脚往他的身上蔓延，缠住他的小腿，缠住了他的腰身……
浴室的门忽然打开，他看见血水从浴缸中不停地涌出来，而浴缸正中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她的身上也汨汨地流出鲜血。
那个女人，是杜美娇。
“啊——”苏耀大叫一声，蓦地睁开眼睛，他盯着天花板，急促地喘着气，整个人沉浸在莫名的恐惧中。
刚才在梦里，全身是血的杜美娇竟然向他微笑。
他明知道这是个梦，可还是抑制不住地感觉害怕，这个梦他做了无数次，每次都在惊恐无助中醒来。
苏耀抓起枕头用力地盖住口鼻，直到自己快要无法呼吸才松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这是他消除梦镜带来恐惧的最好办法。
十分钟后，他情绪恢复正常，坐起来时却发现头疼欲裂，宿醉的感觉真不好受。
跌跌撞撞地走进浴室用冷水洗了脸，苏耀又回到床上，他觉得他必须再好好睡上一觉。
手机嘀一声来了信息，他拿过来看了一眼，是毕文昭发来的。除了信息，还有五六个未接电话。
打这么多电话，出什么事了吗？
他点开毕文昭的信息：苏耀，我带你的小女奴去嗨皮咯！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