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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小说网 > 沸腾星球 > 第十一章 登山比赛
 
今天是祭山行程中起得最早的一天。

天没亮,颅山的光晕下,族人就收拾行装出发了,来到大峪时,寒日刚从东山的山坳里升起。

在这里,大家会休息一整天,族长会安排几个人爬上颅山查看天湖。从五百年前,梅迪尔族人搬到流水洞以后,除了“祭山灾变”那一年来不及登山检查,其余每年的祭山都一定要检查天湖。有人说,当年“祭山灾变”是为了绕过地势低、积水深的大峪,也有人是粉珠湖湖水上涨淹没了颅山小道。具体什么地点无从可考。

选择在大峪登山检查天湖的理由很简单,这里的坡度平缓,非常容易攀爬。缺点是路程非常远,从清晨出发,要等到下午才能到达天湖。中途还不能休息,要不停快速奔跑,吃食和喝水时也是一边跑一边吃喝,因为一定要在寒日落山前到达,天黑后就看不清天湖的全貌;观察完白天的天湖,还不能返回,需要等到天黑后再次查看一遍,因为天黑以后,天湖水底的颅山岩石发出亮光,能看清湖底的情况。等到查看完毕,才能返回。这每一步骤都必须按部就班地做好做完,并用木炭在牛皮卷地图上做好记录,特别是有变化的地方,更是不能敷衍马虎。

但是,几百年过去了,颅山毫无变化,依旧坚固异常,人们发现对颅山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所以查看天湖的过程也就马虎了许多,慢慢地,原本小心而严谨的安全检查变成了一种形式,人们几乎忘了这个过程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有好几次,一些年轻人找到族长,生气地说:“登山比赛怎么不让我参加?林二那样的老头都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族长气得打了每个人一棍子:“我让你比赛,我让你比赛,导师讲的时候不听,就知道玩。这是登山比赛吗?这是安全检查。”

原本这件考验奔跑能力的工作应该交由齐大等人去做,但是,这是一件关系到“作图”的技术活,所以只能让林二的匠手队伍去完成。

林二、林四带着双胞胎乐二、乐三、年轻的贝大以及去年刚成年的白四等人,背着一大卷牛皮地图,抬着昨晚制作的巨大“滑滑撬”,向颅山顶上跑去。作为梅迪尔族的工程师、资料管理员和绘图员,五十多岁的林二具有与生俱来的严谨态度、超强的记忆力和匪夷所思的空间想象能力。他不仅神奇,而且神经,刚跑出不多远,他便折磨开来,让贝大检查带地图没有。贝大相貌高贵,气质非凡,他轻言慢语地宽慰林二说:“带了,放心吧。”

过了一会儿,林二又说:“打开看看,到底拿错了没有。”

贝大不想理他。但林二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他停下来,亲自仔细检视了一番,然后仔仔细细包好,又让贝大背着,“小心,别掉了。”林二叮嘱。

过了一会儿,林二又说:“糟了,带了木炭没有啊?”

如此种种。

林四在一旁一个劲劝他:“没事,都带了,我挨个儿检查了三遍。”

但是林二依然从地图检查到食物,从饮水检查到木炭,从滑滑撬检查到捆扎带……

白四今年十六岁,整天沉溺于自己的图形设计,性格内向,说话常常没大没小、没轻没重,不过大多数人都原谅他的年轻。今天是他第一次登颅山,也第一次深入接触林二这位族里的怪人,虽然他听金三提起过林二的事迹,但依然被他逼得快疯了。

就这样,在一个老人焦虑不安的絮絮叨叨声中,在五个人各式各样的安慰声中,好不容易爬到了半山腰,林二终于消停下来了,大家也把他远远地抛在了后面。林二确实累了,不想再折腾。这种长跑是治疗精神障碍的最佳方式,任凭你有多少放心不下的事情,当你累得像狗的时候,什么都能放下来,什么都懒得去管了;任凭你做事多么严谨,心思多么缜密,当你气喘吁吁,心跳加速,脚步沉重时,什么事都不再重要,什么事都可以抛之脑后。

乐二突然说:“带杆子没有啊?”

“带了。”二十二岁的贝大终于爆发了,他大声地答道。

“带那玩意干什么?没用处,还碍事。”白四疑惑不解,“你看这干干净净的颅山,一丝灰尘都没有,一棵草都没有,一棵树都没有,更不用说野兽,不用带武器的。”面对乐二,白四毫不客气地奚落了他一番。乐二“嘿……”地一声正想发作,但转头看见是白四,就把火气收了起来,不跟白四计较。

没跑了几步,林四停了下来,说:“糟,这个真没带。”

林二赶上来,用手指指乐二和乐三肩上:“这不是杆子是什么?在你的肩上。”抬滑滑撬用的就是两根又长又粗的肠草杆。

大家一阵笑,林二也笑得不住地咳嗽。

颅山下,族人选择了一个相对平缓的斜坡作为营地,原地驻扎休息的族人异常兴奋,人们或围在一起高声说着话,或独自静坐沉思;孩子们跑来窜去,她们的妈妈在一旁不时提醒他们。场面很热闹。

也有人再次提起“粉珠分配”的事情,不过这种局部战争很快就平息下来,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阳三和于四检查一下七八副担架上的老人们,他们或瞪着眼看着天空,或独自说着话,或沉沉睡着了……

于四长时间与梅六老祖宗相处,也浸润了一身的仙风道骨,他高高的额头很光滑,没有一丝皱纹,笔直的鼻梁长长的,牙齿整齐竖直,没有一颗龅牙。他的皮肤光洁,身材精瘦。从侧面看时,你会认为他那尖尖的下巴正向上翘起。整个人飘逸潇洒,能迎风飘飞起来。

梅六躺在担架上,他瘦得像一具骷髅,松弛的皮肤打着褶裹在骨架上,一张铁灰色的脸上,眼睛紧闭着,于四伸手探他的鼻息,梅六突然蠕动嘴唇说:“还没死。”

于四笑着说:“您不会死的。”这样的场面出现过很多次。

旁边担架上的布四欠着他那瘦弱的身子,嘟囔着说:“你要死了,活了这么久还不死?”他年近九旬,说话含糊不清。

梅六不说话,也许是他又迷糊过去了,也许是他不想与这个一直缠着和他说话的老伙计斗嘴。

月四躺着看着天空,听见布四的话,发出让人寒毛直竖的笑声。相比布四和梅六,他还很年轻,才刚过七十,但他体型肥胖,已经基本丧失自由活动的能力,已然不如布四和梅六。

布四听见月四刺耳的笑声,说:“你应该抬我,而不是让别人抬你。”

月四的笑声戛然而止。

担架上的老奶奶们在她们的女儿孙女的帮助下,有的坐起来,有的平静地躺着。

云三矮墩的身体在人群中滚来滚去,一会儿忙着搭建帐篷、一会儿忙着照顾老人、一会儿听从女人的使唤,一刻也没有闲着。

七岁的汉京扎着两根长辫子,老老实实地坐在地上,抱着熟睡的汉三,汉三刚一岁,整日除了吃,就是睡,小姐姐的怀抱让他感到踏实。这是妈妈舒汉交付给汉京的任务,不能偷懒,不能马虎。

也许是极冬的凉风,少了一丝温暖;或是野外人声的渺远,没了洞中的热闹。汉三突然醒了,哇哇地哭了起来,汉京连忙站起来,抱着汉三摇了起来,嘴里还唱着自编的摇篮曲。

汉三睁眼看着高高的天空,哭得更厉害了,他嘹亮的哭声刺破苍穹,在颅山与东山之间的峡谷中回荡。汉京束手无策,只能大喊:“妈妈。”但没人回应,舒汉的妹妹舒帛听见汉京的叫声,走了过来,把三岁的帛福放在地上,然后接过汉三,用她那纤细白嫩的手轻拍着汉三,不停安抚汉三。

远处与小朋友玩耍的汉大听见妹妹的叫声,也过来了。汉京一边拉着帛福,一边对哥哥汉大说:“妈妈去哪儿了?弟弟哭了,你快找妈妈吧。”

汉大四处找寻舒汉,在离营地很远的一个山坡凹洞处,舒汉急急忙忙走出来,后面跟着蓝二。

舒汉制止了汉大的叫喊,说:“别喊了,听见了。”

“汉三醒了。”汉大说,他惊奇地看着舒汉身后的蓝二。

“知道了,你快回去,我马上就过来。”舒汉额头上沁着汗珠,脸、颈、肩都泛着红晕。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催促汉大赶快离开。

蓝二其实并不想急着露面,他本是想等到舒汉走了以后再出来的,但是,刚才汉大声嘶力竭的叫喊,让他也很紧张,担心营地发生了什么意外。

蓝二擦擦满脸的汗珠,看着舒汉结实圆滚的臀部和两条粗短的大腿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人群之中,他才放心拖着发软的腿慢吞吞地回到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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