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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小说网 > 沸腾星球 > 第四十四章 粉珠之争
 
“树病”治愈了,阳二已经恢复活力,他像一头发情的公牛,在人群中穿来穿去,这里转转,那里瞧瞧,不时要说几句话,或训斥或表扬。也不时哄一哄满地乱跑的小孩们,问候一下春风满面的女人们。

广羽斜坐在一个厚厚的苇草垫上,司大躺在她身旁熟睡,周围围坐着她的女儿和孙女们,源奉出生才三十多天,就已经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四处张望,项大和飞朋站在羽源身边,用手去捏着源奉的小脚。

羽源是广羽的小女儿,今年二十岁,鹅蛋形的脸上布满了雀斑,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儿子源大四岁,跟着小孩们一起学习。源奉出生以来,羽源就没有休息好,她的眼泡很大,整日打着呵欠,精神萎靡不振。

羽源闭上张大的嘴,一边护着源奉,一边要哄着项大和飞朋,她用鸭子般的声音笑着说:“哥哥姐姐喜欢源奉,哥哥姐姐都轻轻地。”源奉双脚不停弹踢,逗得项大和飞朋咯咯地笑。

羽项制止项大和飞朋,说:“源奉太小,你们不要去弄她。”

果然,不知是谁抓疼了源奉,源奉哇哇地哭了起来。

羽项从广羽身边费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了项大和飞朋,严厉地说:“你们俩都过来,不要再去抓妹妹了。”说完还拍了项大一下,项大也哭了,飞朋看着别人哭,吓得钻到妈妈羽飞的身边躲了起来。

羽源有些愧疚,她揉了揉生涩的眼睛,尽量使自己显得温柔可亲,她对项大说:“哥哥是男子汉,哥哥不哭。”她的声音尖细,不像是嗓子里发出来的,倒像是从胸腔挤压出来的。

广羽看着他们,她活了五十多年,有四十多年都在带小孩,处理这种状况她非常拿手。她看着躲在羽飞身后的飞朋,大声说:“飞朋,来我这里。”

飞朋一下子就放松了,一摇一摆地跑到祖母身边,广羽抱起她,笑着说:“飞朋是最听话的,飞朋就不哭。”

羽飞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盯着妈妈和飞朋。羽源叫她:“羽飞,还在生气?”

羽飞故作没事地说:“不生气,我只是担心。”

羽项想起那天去抓羽飞的项链,心里有说不出的后悔,但是她非常肯定自己并不是想要那根项链,只是一时冲动,伴生了这样一个下意识地动作。后来羽项见到羽飞被别人欺负,项链被扯断,粉珠洒落一地,羽项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异常后悔,她不止一次地对羽飞解释,羽飞也没有过多地责怪她,两人达成了谅解。羽项说:“羽飞,不要再生气了。以后还会有的。”

羽飞笑笑说:“本来就不是我的,丢了也就算了,我只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广羽抱着飞朋,一边摇一边说。

羽飞说:“你们都见过那串项链,其中有一颗红色的,北广告诉我,那颗红色的一定要好好保存。”

羽源尽力睁开眼,问羽飞:“就是很香的那颗?”

羽飞说:“就是那颗,北广自己非常喜爱那颗粉珠,她嘱咐我一定要好好保存。”羽飞长叹一口气,“可惜,现在不知被谁捡到了,北广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非常生气的。”

“北广怎么会知道?她已经死了。”飞洪诧异地问,飞洪今年十二岁,喜欢编织,她手里拿着一大把动物毛絮,正在编织一根长长的细绳子,羽飞问过她很多次准备用这根绳子干什么,飞洪都没有回答。

羽飞说:“她当然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啊!我没有保护好那根项链,我怎么对得起她对我的信任呢?”羽飞看着女儿手里的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缠在飞洪的腰间,密密匝匝好几圈,羽飞忍不住笑了,说:“你这根腰带很好看的。”

飞洪立刻不高兴了,冲妈妈争辩:“我都说了,这不是腰带。”

“飞洪,你准备做个什么?”羽源问,二十岁的她对这些小玩意儿也保持着兴趣,因为怀孩子、带孩子没时间玩,不然她一定会帮着飞洪一起做。

飞洪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儿,她摇着头甩着长辫子,说:“我也不知道。”

广羽笑了,说:“你自己都不知道要做什么?哪你还要做?我看你是太闲了。”语气中带着批评,也夹杂着长辈对晚辈的担忧,“你要是真闲着没事可做,就帮着抱抱源奉,学学怎么带孩子。”

羽源立刻板着脸看妈妈,说:“飞洪还小,让她多玩玩,看看我现在,多想回到十一二岁的时候。”

飞洪说:“不用学,我已经会了。况且以后玉留、云舒和山少她们都要教的。”

“口头上教的没有一点用处,这个需要练习的。”妈妈羽飞教训飞洪。

飞洪摇头,她继续低头做。

羽飞有些生气,她呵斥飞洪:“整天做这个没用的东西,你就不会学学怎么做衣服?或者帮着带带弟弟妹妹们?”

飞洪顶嘴说:“我知道怎么缝制衣服。至于怎么带小孩,我已经帮你抱过飞大、飞丽、飞二,还有飞朋,我知道怎么做,不用再练习了。”

“什么叫‘你帮我’,那是你应该做的,带弟弟妹妹是你的责任!从小就要把这些事情练熟,以后会轻松很多的,不然到时候不熟练,你会耽误很多时间,况且到时候你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慢慢做,你知道吗?”羽飞声音越来越大,“妈妈这是为你好啊!”

“长大了自然知道怎么办,即使忙不过来,不是还有你们吗?”飞洪专心做着自己的绳子,轻声嘟囔着,“我知道你的东西都被人抢了,非常生气,但你不能把气撒在我身上啊?我又没有惹你。”

几个人安静下来,羽飞气得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红。

广羽打圆场,对羽飞说:“没事,你小时候也喜欢做这些小玩意儿,飞洪还是孩子,长大了就好了。”

羽项一下子站起来,广羽吓了一跳,连忙直起身子坐起来。只见羽项挺着大肚子,一手牵着项大,蹒跚地走到大厅中央族长的石板旁,弯腰站上了石板,朝着闹哄哄的人群说:“我说件事!”

人群依旧吵吵嚷嚷,没有人理他。广羽站起身来,她准备去拉羽项回来。这时,站在族长座位旁边的族长阳二问羽项:“羽项,你有什么事?先给我说。”

羽项不理阳二,继续说:“大家听我说,我要说件事。”这一遍,她明显提高了声音。

人们慢慢安静下来,都看着羽项。

羽项说:“前几天,马丑扯断了羽飞的项链,珠子都被大家捡去了,现在我要帮羽飞要回这些珠子,大家都把它还给我。”

“我没捡到!”有人说。

“我没有捡!”还有人说。

“我没在场!”更有人说。

她们又掉过头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羽项盯着人群中的马丑和马相,远远地冲她们喊:“马丑、马相,项链是你们扯断的,你们要赔。”

马相回过头看着羽项,理直气壮地说:“我没有扯。”

马丑没有看着羽项,她发现大家都盯着自己,就对着周围的人说:“不是我扯断的,是她自己拉断的,我根本就没有拉到项链。”

“你不去拉它,它自己会断吗?”羽项声音颤抖,脸涨得通红。

“我看见你也去拉了。你为什么不说你自己?要赔也是你赔。”马丑面不改色。

羽项走下族长座位,气冲冲朝马丑走去,马丑也不示弱,站直身子等着,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阳二连忙拉住羽项,这时候,赶过来的羽飞和广羽也来阻止羽项,五岁的项书抱住了妈妈的腿,哭喊“妈妈!”

阳二不停地劝说:“羽项,要注意肚子里的孩子。不要急不要气,事情慢慢商量。”

“不行,马丑太不讲理了。”羽项想要挣脱被羽飞和广羽拉着的手。

羽飞说:“算了,我不要了。”

羽项继续挣扎:“你不要我要,这是北广留给你的,我一定帮你要回来。”

“你找马丑也没用,珠子是大家捡走的。”阳二怕羽项和马丑打起来,所以想到先转移一下矛盾方向,拖延一下时间。

羽项停止了挣扎,也许是累了,也许是肚子里的孩子提醒她要休息一下。“这事没完,我一定要把珠子要回来。”羽项冲着满头大汗的阳二说。

“好,一定找回来。”阳二见羽项消停下来,高兴地应承羽项。“棘手的事情怎么天天有?”阳二在心里想,他真有点不想当族长了。

阳二安顿好羽项,正打算去找月静,羽项拉住他,说:“你不能走,这事现在就要解决。”

“好家伙,赖我头上了?”阳二心想,嘴上直解释:“我不是走,我找月静奶奶呢,这事我们男人都不敢动。”

月静正走过来,羽项一下子就哭了,她抓住月静的手,说:“月静,你看看,她们都欺负我们。”

月静安抚完羽项后,对阳二说:“刚才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那天晚上的情况大家也都看见了,我也拿她们没办法呀!所以我看要把金三、万大、蓝二、林二和齐大几个人都找来,我们一起商量一下,看到底怎么办。”

阳二找人去了。

羽项对月静说:“如果她们不把羽飞的粉珠还回来,那就按照族规处理,族规规定所有东西都是大家的,让她们都把自己的粉珠拿出来,大家再平均分配。”

月静说:“你知道这些粉珠是奖励给生养孩子的女人的。本来就不是平均分配的。”

羽项不满意这个回答,她说:“北广的粉珠也是她生育这么多子女得来的奖励,这也是她应该得到的呀!现在她死了,把这些粉珠送给我妹妹,这也是合情合理的吧?”说到这里,羽项那刚刚平复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如果她们不归还,就把族里所有的粉珠拿出来平均分配。”

月静说:“你可能认为她们不会同意吧?其实你就错了,她们中大多数都愿意,只有少数几个人不会同意。你知道为什么吗?”不等羽源回答,月静接着说:“因为只有少数人拥有很多的粉珠,其余大多数人都只有少数几颗或者十来颗,如果平均分配,她们会得到比现在多得多的粉珠。”

“那就平均分配吧。”羽源打了一个呵欠,揉揉发酸的鼻子,一副她能做主的样子,事实上她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你想过没有?这些粉珠分给谁?是所有人,还是只给女人?是年轻女人,还是所有女人?以后出生的女婴又怎么办?又重新分配吗?”月静停一下,看着眼泡鼻肿的羽源,又看看其他人,接着说,“如果今天平均分了,隔一年后,又不平均了,那时候又怎么办?”

阳二带着几个人过来了,月静看看金三没来,问:“金三呢?”

阳二说:“没找到!”其实他找到了,但金三死活不肯来。

阳二给几个人说了羽项的要求。

林二一听,生气地说:“我以为什么事,这点事你们商量了就行了。我忙得很呢,左司通道正在做隔断呢,我走了。”

林二回到左司通道,乐二、于大、白四和贝大七个匠手还在左司通道忙活着,从前天开始,他们就已经在这里给左司通道做隔断了。

匠手除了管理地图,记录日期,还需要负责设计、制作和修补洞内的隔断之类的建筑工程。林二刚成年就跟随月大在洞里做修补工作,经验非常丰富。储藏室的浩大工程,就是他在月大的带领下,和族人们一起完成的,三十多年过去了,储藏室的隔断依旧牢固。月大因此深得族人的尊敬和爱戴,他稀疏的几根白色长发附在头顶,牙齿已经掉光了,佝偻着腰,松垮的皮肤搭在骨架上,就算他已经年过八十,眼花耳聋牙缺,包括林二在内的匠手们有什么问题仍旧会咨询他。

根据他的设计,隔断的做法是:先用粗木棒卡在圆洞的水平直径处,接着,紧挨第一根木棒,在圆洞的垂直直径处卡入第二根木棒,然后,像这样互相交叉地依次卡入十多根木棒。再并排铺上几层粗木条,就算完工了。

乐二听完林二的设计后连连摇头,他吸一口气,说:“这样做不行,第一,浪费木料,你们看看,这得用多少木头啊?第二,浪费人力,这样做得花多长时间啊?第三,隔断太长,这样一层又一层,要是遇到地势比较窄的地方,就没有办法做了。第四,也是最大的缺点,就是不牢固。你想想,这样稀稀拉拉的样子,能牢固吗?”

林二一听有道理,连忙问:“对,你说怎么做?”

乐二在吸一口气,说:“直接从左到右并排卡入粗木棒。既省料省时省力,又坚固美观。”

林二说:“不行,我们以前曾经按照你说的做过,很容易推倒的。你看看大厅四周的那些隔断,全部都是按照我的方法做的。”

“那是因为你们先做的最长的那一根,应该从最短的那根开始卡入。”乐二说,“同时你们没有在木棍和洞壁之间的缝隙里加楔子。”

年轻的白四好奇地问:“什么是楔子?”

乐二说:“就是加塞,用小木屑塞进缝隙里,再用木锤锤紧。”看白四还是没有明白,乐二又说:“你看看我的脸。”说着,乐二把舌头从第二张嘴里伸出来,露出舌尖,白四看了吓得直退。乐二缩回舌头,得意地说:“就是这样。”

就这样,按照乐二的方法,几个人轮流在左司通道里操作起来。

阳二嫌他们太慢了,昨天又让蓝四和舒大过来帮忙,进度依然很慢。因为左司通道过于狭窄,仅仅容得下一个人进出。里面进去一个人工作,其余人都只能站在洞外等着。蓝四站在通道外面等了很久,里面的人没有出来,蓝四摸了一把他精明的短发,弯下腰,冲着洞中大喊:“出来,让我来。”

好一会儿,从洞里探出两只脚,接着是腿,蓝四拽着那双腿使劲一拉,只听“哎哟”一声,那人就被拖了出来,翻过身,躺在地上,对蓝四说:“吼什么吼?耳朵都震聋了。”于三精致的五官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柔软微卷的头发束成一支小辫贴在地上,看上去温和可亲,他才四十多岁了,常年的洞中生活让他比实际年龄更苍老。

“你看你,像牛一样吃,吃得像牛一样。”蓝四指着于三的肚皮,骂骂咧咧。

于三翻身到旁边查看自己的肚皮,刚才被蓝四从洞中拖出来的时候,他的肚皮在地上蹭破了。

蓝四迫不及待趴下去,匍匐向洞里爬去。他一边爬一边想:“我会帮你们做?你们做梦去吧!我就是忍不住好奇,我就是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样。”蓝四在厨房工作,因为他外貌看上去很精明,话语说得头头是道,所以常常被阳二抓去处理一些棘手的事。因为只要有他在,就算事情没做好,他也会给大家解释得清清楚楚,众人也能听得服服帖帖。

蓝四爬进洞去,其余人只能呆坐在洞外干着急。所幸,贺豆非常关心左司通道的隔断做得怎么样了,她带着三岁的豆俞,一直在这里陪着匠手们聊天,匠手们才不觉得那么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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